在医生眼中,月光的过敏症状很轻,甚至并无必要特意跑来一趟。
但医生显然也见多了病人大惊小怪,开了药安慰两句“没什么事”,就将人打发走了。
从医院出来,原遗山手里多了一袋过敏药,小丫头将手插在口袋里,克制着不去伸手抓痒。
许是因为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小变故,回去的路上,原遗山始终沉默。
月光在副驾上颇有些正襟危坐,手攥着勒在胸前的安全带,在寂静里屏气不语。
到了家,月光道一声谢推门下车,回过身,原遗山也下了车。
“送你进去。”他说。
她怔怔地,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塑料刮擦出沙沙声,在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有些刺耳。
“愣着干什么?”他盯住她的脸,带点笑意地揶揄,“再不上去吃药脸就花了。”
“哦。”
她被盯得低下头,返身刷卡进小区。
四下绿化葱茏,金秋时候,桂花的香气填满每一次吐息,她走神地想,好甜。
花的香气,怎么会这样甜。
而他就在身后寸许,每一步都踩在她影子上,入了电梯,她回转身,却见他站住脚,并不进来。
他说:“上去吧。”
电梯门将合,她下意识按住按钮,走出几步的原遗山讶然回头,和脸上写满无措的女孩对视。
懊恼一霎将她席卷,她蓦地撤开按钮上的手指,在他开口之前匆忙道:“再见!”
他笑了笑:“再见。”
门慢慢合拢。视野渐窄,只目送他背影走出几步,便被全然阻隔。
月光无意识攥紧手,直至短得几乎没有的指甲扎痛掌心,才觉清醒一些。
回家吃了药,在空无一人的十七层公寓客厅里无头苍蝇般徘徊片刻,才将自己摔到沙发上,抬手挡住眼睛。
当夜月光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客厅的窗子也忘记关,第二天醒来便觉头昏脑涨,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洗漱时她检查了一下脖子和手臂,上面的红疙瘩已经消去,不由松了口气。
大学城建在市郊,月光的住处离联大其实很近,地铁一站,步行也可。但她对乘地铁这件事还处于一个觉得很新鲜的时期,便乘地铁到了学校。
因为是“二外选手”,月光入住的是二人宿舍,听薇薇安说同宿的女孩是个留学生,已经大二,军训期间是不用来学校的。
军训当晚回来,月光只觉拖了一层皮,洗过澡爬到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一睁眼就是第二天。
摸出手机来,薇薇安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她趁着下床洗漱的功夫回拨过去,那头又没有接,催集合的铃声已经响到第三遍,她只好匆匆出门。
这天军训,月光因为仪态出挑,被选进女子持枪方阵。许是为了让大家熟悉起来,晚上训练结束后教官没喊解散,各个方阵的人围坐在草地上,起哄着让学生出来表演节目。
这是大学军训里的“保留节目”。
月光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莫名。她盘膝坐在地上,沉默地按住隐痛的胃,又掐了掐虎口,让自己保持清醒。
昏黄的灯光掩盖住她苍白的脸色,周围的同级生都不甚相熟,只知道这个漂亮女孩很内向,几乎不讲话,偶尔有男生在休息时搭话,也都碰了一鼻子灰。
第一个人出来跳街舞的时候,整个草场的气氛就热闹起来,手机的音响不大,音乐淹没在尖叫和掌声里,却并没影响那个小帅哥跳舞。
一舞终了,全场欢呼。
这个头一起,本有些不好意思出来的人也跃跃欲试,唱歌、说rap、讲笑话、跳舞的人接二连三自告奋勇举手。
月光既欣赏不来流行歌,又听不懂汉语笑话里的文字梗,对街舞更是满脸困惑,只安分做个观众,瞧见旁人鼓掌,就跟着鼓掌。
表演者接二连三,到末了仍不免冷场,教官催了几遍都无人再出来。
不知谁嘴碎和教官说了句“咱们这儿有个少数民族呢”,顿时把满场目光都引到月光身上。
月光的手还维持着随时准备鼓掌的状态,见大家望着自己,一时僵住,耳尖慢慢红了。
教官顿时起了兴趣:“同学你什么族啊?叫什么?”
“我是蒙人,叫萨仁图娅。”
顿了顿,想说你们记不住可以叫我月光,但因为教官很快就复述出她的名,她就怔了一下,把话咽回去。
原来不是谁都和原遗山一样,她心想。
“蒙古人能歌善舞啊!”教官道,“来来来!我们有请萨仁图娅同学表演个节目!”
月光脑袋“嗡”一声,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要求。
她下意识环视四周,或善意、或挑剔、或好奇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她僵硬住不知道如何反应,直到有人带头喊起“来一个”,呼声的浪潮一层叠一层,她只得赶鸭子上架,局促地站起身来,走到中央。
“我……不会什么。”她垂着眼,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唱个家乡的歌也行!”底下有人喊。
她蓦地抬起脸。醺黄的灯映着她高鼻深目,漆黑眼睫,几乎漂亮到令人心惊的程度,人们不由自主为她屏住呼吸,她却懵然不知,哑声说:“那……那我唱个歌吧。”
想起故乡,她的紧张消失大半,胸口堆满酸涩:“这首歌,我家乡人人都会唱,但我不知道汉语怎么唱,我就……我就用蒙语唱一点点……”
“没关系!”
“就唱你的母语就行!”
同学们相当大度,她便放下心来,开口的刹那,感觉嗓子有些干涸,可当熟悉的第一个字音发出,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春天啊春天到来的时候啊,妈妈!
万物茂盛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