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的人不自觉的放下杯子,注视着她,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镜子般的眼睛。眼妆精致,眉眼之间顾盼风流,没有寻常舞姬面对他的羞涩畏缩,又或者是大胆勾引,她就是那么盯着他,专注而又坦荡,怀月公子觉得似乎能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时乐声一变,变得婉转而又低沉,红衣女子落到了地上,她踏着乐声,身躯像蛇一样柔软,舞出魅惑的姿态,然而她的眼睛带着最深刻的疏离,矜贵而又冷然。似乎眼前的这场诱惑,这场奢华,甚至这滚滚红尘都与她无关。
谢琅旋转着身躯,垂下眼帘,任长长的睫毛覆盖住自己的眼睛。世人只知大夏楚王是只知吃喝玩乐的浪荡子,很少有人知道,谢琅不只是知道吃喝玩乐,她更精于吃喝玩乐。
她曾是整个夏都最出色的艺术点评的行家,她能点评诗画,自己也做得诗画;她能点评音乐,自己也精于此道;她能点评舞蹈,自己跳得最好。她的母亲,大夏的先皇对她曾经的期许不是没有道理,谢琅其人,学一样会一样,聪明绝顶四个字,她当得起。
可是除了三五知交好友,她的舞蹈从未现世,她毕竟是大夏楚王,她有她的骄傲。然而如今大夏楚王已死,昨日之非,前尘种种,都如梦幻泡影飞灰湮灭。她竭尽所能,将舞技发挥到极致,周围一片叫好声,却终究忍不住心底的冷笑。
“莲、莲花!”席间惊呼声响起,举目望去,只见谢琅回转旋挪,姿态妙绝。如蝶舞,如花开,如烈焰,如流水,每一步踏出,足下都生出一朵盛开的红莲,映在黄金的地面上,呈出一种妖异的美。
“妙啊妙。”越西临死死盯着谢琅红衣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年轻的富家公子打扮的人。
这人名叫刘献之,家里有些生意,可归根到底还是个没多少阅历的纨绔子弟。他平时嫌家中的商贾之道充满铜臭气,仗着读过几本书,自诩是个风雅人士。
他折扇轻摇,“相传前朝的文献皇帝,最善歌舞诗词,他最宠爱的舞蹈大家窅娘就曾作金莲舞。将舞鞋的鞋底增高镂空,雕刻成莲花的形状,中间装上有色彩的香料,起舞之时,鞋底的香料随着舞步溢出,形成莲花的形状。人如踏莲而行,美艳不可方物。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这传说中的舞蹈,此女心思之巧,舞艺之妙,可堪当世仅有啊。”
刘献之正说得兴致盎然,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他打了个哆嗦,回过头一看,却是刚才献上舞姬的公子,心下奇怪,我夸他的舞姬,他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眼神盯着我?忙道:“兄台好手段,竟能找到如此绝妙的人才,想必怀月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越西临脸一黑,只觉得此刻刘公子那张脸无比可恶。可他心中更升起一种无名的烦躁,之恨不得把那个跳舞的人从众人眼前拉下来,即使她正是他推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