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内人潜入山洞,越走越深,发现许多村民遗骸,一摸之下,仅剩个空壳。我俩顺着尸体,继续深入,在最里面,看到一窝蜘蛛精,个个有牛犊大小,悬在墙上,抱着人茧吸食。它们被响声惊动,张牙舞爪地想扑上来,我俩守住过道,苦战许久,终于将怪物击退。最后,一把火烧了蜘蛛洞,将它们全部烤死,方才退出来。
等我们回到外面,发现天突然黑了,抬头一瞧,竟有只硕如小山的巨型黑蜘蛛,遮在我们头顶,口吐人言,说我们害死它孩子,要拿我俩偿命。”
洛山语调升高,渐渐显出怒意:“我和内人吓得脸色铁青,夺路而逃,黑蜘蛛盛怒追杀,不依不舍。内人为掩护我而死,我悲恸中施展禁术,拼着命将它打成重伤,自己侥幸逃脱,但也落下了隐疾,再也无法汲取灵气。”
沈无心听得惊心动魄,洛山继续道:“如今,不知它使了什么法子,又找到我,说何思蕊家人都在它手里,约我出去决战。不论是逆徒的亲属安危,还是内人惨死之状,历历在目,我都得去赴约。”
沈无心跪下求道:“师父,敌人不容小觑,请让徒儿陪同。”
洛山欣慰地打量他两眼,接着黯然道:“上回为了对抗饿鬼,我灵力耗尽,此去九死一生。你留在家里,保护好师弟师妹……若是日落前,我还没能回来,怕是凶多吉少。那么以后,灵官府就交给你打理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李管家。”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塞入沈无心手中,托付道:“这是我的遗嘱,你且收好。等丫头成年,替我将她送入天册府,报上我名号,自有人来领走。”
沈无心郑重接过,手里觉得沉甸甸,想到多年师徒情谊,忍不住想说出实情。可犹豫再三,还是硬生生忍住,暗叹口气,道:“师父你放心赴约吧,灵官府就交给我了,徒儿一定尽心尽力。”
“好徒儿,有劳你了。”洛山拍着他手背,柔声道。又交代了许多详细,说得口干舌燥,才缓缓停下。止步伫立在亡妻灵牌前,凝视良久,方一转身,飘然离去。
洛山负甲配刀,纵马狂奔,一路上风驰电掣,向西而行。想到经年旧恨,今日终于要亲手了结,陡生少年豪气,忍不住放声啸叫,震地道旁积雪松落,鸟雀惊飞。
依约战书上所指,赶了十多里地,在西郊山谷前停住,下马进了林子。洛山握着杖刀,走进密林深处,高喝道:“玉珠,我已赴约而来,你怎的还不现身!”
“呵呵”远方传来一名女子娇笑,说道:“不愧是灵官,竟然敢只身送死,当真有胆量。”
洛山寻着声音过去,便见一位黑衣美妇,凌空站在两颗大树冠顶之间,脚下空无一物,宛若鬼魅。
“御空而行?”洛山先是一骇,定睛细瞧,才勉强看清,原来她两脚踩在一根透明蛛丝上,身体端稳不晃,定力超凡。
洛山心生警惕,真气运上双目,环首四顾。蓦然察觉,周围树干间,竟已缠上千百道蛛丝,化作一间透明牢笼,将他困在其中。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玉珠娘娘寒声笑道,拈起兰花指,朝腰侧虚空中按下,拨动一根蛛丝,牵起半截树干,如长戈般,朝洛山呼呼扫去。
“鸣鸿刀,出鞘”洛山拔刀在手,锋芒过处,树干化为两截。同时,一根蛛丝悄悄缠上他脖颈,便运起真气护体,将其震为糜粉。
“啧,竟然能破我的纺罗丝,看来这么多年,你的修为没有落下。”玉珠微恼道,左手四指齐扫,如挥琵琶,扬起沉石巨木,连番轰出。
洛山擎起鸣鸿刀,在身前舞成面光屏,将木石纷纷挡下,可每接一次,就被重物撞地退后一步。玉珠娘娘得势不饶人,五指勾着纺罗丝,往后拉去,拽断四周树冠,劈头盖脸地砸向洛山。
树冠本就沉重,再从高空跌坠,力不下千斤,洛山无处躲闪,只有凝聚真气,抬刀硬抗,“轰!”足底软绵,陷入泥中数寸,没过脚踝。
枝杈乱糟糟戳在脸上,视线顿时受阻。而玉珠娘娘已折下一根尖头木杆,以蛛丝当弦,拉动射出。
听到锐利风声,洛山情知不妙,挥刀割断树冠,匆忙向旁闪避。木杆贴着左肩擦过,“啵”地声响,重重钉在地上,连真气都没有防住,整条左臂被拉出一条血痕,皮开肉绽。
“哈哈哈哈!”玉珠娘娘放声大笑,面露狰狞,讥讽道:“亏我对你还有些忌惮,不敢直接下手,未料你如此不堪,难道使不出灵力了吗?”
洛山闭上眼,吐出口浊气,合刀归杖,睁眼喝道:“妖孽,切莫猖狂!”
“区区口粮,竟敢冲我狂吠?”玉珠娘娘咬牙怒道,额头上现出另外六只蛛目,成排密布,叫人毛骨悚然。她盯着洛山,越瞧越火,不由地裂眥嚼齿,森然道:“给我女儿们陪葬去吧!”
话音落下,玉珠娘娘抖开双臂,十指连弹,如挥扫琵琶、挑拨筝弦,勾起无数纺罗丝,牵扯百般事物,轮流激射而出。
洛山全神贯注,腰身扭转,脚步挪移,贴着岩石背部,钻过树木下沿,或仰或伏,极力躲闪。一如蝴蝶穿花,轻盈起舞,又似徐风过巷,迂回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