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叶渡清也挺意外,“是锗族人中的蛊师或是巫师做的吗?”
“他们如果有这能耐,应该早就出手才是。”严以琛和他接着往前走,“有没有可能,是那日在衙门蛊遁的家伙。”
一路上都是死状相同的尸体,都是中州人,两人这一趟也算是畅通无阻。绕回最下层洞室,局势早已大乱,惨叫的中州人和结伴出逃的锗族人混作一团,到处都是或痛苦或愤怒的嘶吼声。守卫们全无之前的架势,抱头鼠窜,接连被不知什么东西击中,随即倒地抽搐,皮肤溃烂而亡。
看着这情形,严以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为何不攻击锗族人?他和叶渡清后脑同时一凉,凭本能往侧边跨了一步。两人只听耳边“嗡”的一声,一个东西箭一般掠过,在不远处急停,盘旋起来,是那日蛊遁者的本命蛊。
严以琛暗道不好,这东西速度奇快,一碰就死,不好对付。叶渡清把他拉到身后,盯住准备再次攻击的蛊虫,用余光搜索放蛊之人的所在。严以琛身上有一些克制蛊虫的药粉,此时都拿出来在自己和叶渡清身上乱撒一通,不过这种药粉似乎对高级的本命蛊没什么作用,那只深绿色反射着金属光芒的大虫还是面向他们,随时要发动进攻。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蛊虫翅膀一振,冲将过来。严以琛欲要往旁边躲,叶渡清却紧握着他胳膊,不让他动作。严以琛还没来得及惊讶,蛊虫已经快到叶渡清面门前,他大惊,想把身前的人拉开。但那蛊虫在瞬息之间却改变了方向,擦着叶渡清脸侧的头发丝飞了过去。
严以琛立马明白,不是蛊虫不想攻击,而是叶渡清运功改变了周身气流的方向,把蛊虫“吹”开了。怪不得不用动弹,内功外化,虽不至于刀枪不入,但飞虫之类是近不了身的,这要求修习者的内力达到一种醇厚的境地。叶渡清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可轻松掌握,当真是极其适合继承天一老人的内功功法。
如此反复几次,暗处的蛊师察觉到蛊虫没法近他们的身,操纵本命蛊振翅飞去。二人对视一眼,追着虫子上到矿洞二层,果然看到一个戴雨披的斗篷人。叶渡清没有犹豫,飞身向前与他斗在一处。
“保持距离,他手上可能也有毒!”严以琛出言提醒。
叶渡清听了,将背后的刀解开迎敌。他并未抽刀出鞘,以刀做棍去点蛊师的穴位。蛊师用一种夸张的姿态连退几步,堪堪躲过,蛊虫收到感应,重新向叶渡清发起攻击。但叶渡清周身仍有一层屏障,蛊虫对他无可奈何。
正在出逃的锗族人见此情此景,抄起家伙围将上来,对付落单的严以琛。这几十人虽被折磨的面黄肌瘦,但骨子里的血性不改,认为这两个中州人是和雷进一伙的,打得严以琛左躲右避。严以琛明了他们心中有恨,又来不及作出解释,也不能伤害他们,只得陷入被动。这时那本命蛊好似与主人心有灵犀,放弃攻击叶渡清,转而向严以琛冲过来,严以琛刚躲过一锄头,余光就发现蛊虫逼近。
幸好叶渡清还能一心二用,隔空打物将蛊虫掀飞出去好几米远。见此情景,他也不再收着力打,把刀往回一收,来了一招横扫千军,蛊师硬抗不住,被拍在石壁上。叶渡清挑飞他斗笠,将刀抽出一节抵在蛊师脖子上,喝道:“都别动!”
这蛊师是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五官周正,目露怒色。人们一看前来营救自己族人的蛊师危在旦夕,只得停手,严以琛终于有时间解释,“我们刚送了三个孩子出去,阿剌、阿果和阿邦。听我说,我们是来抓雷进的。”
这些人当然认得三个孩子,一时愣住。有位老人直起腰,用锗族话问:“他们去了哪里?你们是不是杀了他们?”一时间,氛围又变得极其紧张。
这时,一个浑身湿漉漉、扎朝天辫的小孩艰难地从快散架的绳梯爬上来,喊道:“族长爷爷,他们不是坏的!”正是刚被送走不久的阿果。
阿果的阿爸看到他还活着,激动地上前把他护在怀里。
严以琛和叶渡清吓了一跳,这孩子不是藏在木桶里漂走了吗?难道出了什么意外?“阿果,你怎么回来了?”
阿果说:“我的桶子被石头卡住了,我只能钻出来。阿剌阿邦都漂远了,我不想一个人,还担心我阿爸,就回来了。”
听了阿果的一番话,锗族人终于相信了严以琛的说辞,但并未放下武器,因为蛊师还在叶渡清的控制下。严以琛问他:“当日要进衙门行刺太守的,是你吗?烟馆老板也是你杀的,对么?”
蛊师听到他说太守和烟馆老板,目露恨意,“都是该死的。”
严以琛心下明了,这蛊师是在寻仇。
锗族人维护蛊师,武器全指着严以琛,嚷着要叶渡清快些放人。严以琛哪里肯放走行凶之人,向叶渡清摇了摇头,对蛊师说:“我不会杀你,但你要跟我们回衙门,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蛊师冷笑道:“你们中州人,都是人面兽心的,但凡相信你们,死的很惨。”
看来是谈不拢了,叶渡清接收到严以琛的眼神,正欲把蛊师打晕带走,但此时变故又生,下层洞室轰然巨响,一连串轰天雷把矿洞震塌,地动山摇。
严以琛眼尖,望到矿洞最上层一个慌忙逃窜的背影,大骂一声:“雷进!他要把我们所有人埋在下面!”
下层的锗族人还没走完,但矿洞已经逐渐塌方,严以琛与叶渡清顾不上许多,只得放弃蛊师,运起轻功到下面救人。
老族长见此情景,吼道:“快跑,往上面的出口跑……”话没喊完,就被一块落石砸倒在地,头上血流不止。
蛊师连忙背起老族长,带着族人往外面撤。下层的严以琛扯了两个人,憋着一口气往上窜。轰天雷还没炸完,矿洞塌的太快,能救几个是几个。叶渡清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一掌挥开落石,拽住人往上边带。几十人惊心动魄地冲出来,洞内又一连串爆炸声,洞口彻底被堵死了。
生还的锗族人对着坍塌的矿洞口失声痛哭,被落石砸中的老族长奄奄一息。严以琛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再抬头看,蛊师已经不见了。叶渡清脸上身上也都是灰,对他摇头,表示蛊师已经离开。严以琛叹了口气,帮伤势较重的锗族人包扎伤口。
叶渡清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回来说道:“雷进也跑了。”
“算了,早晚有一天抓住那混蛋。”严以琛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老族长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瞧着活不长了。他抬起胳膊把族人们叫过去,吩咐后事。锗族人们全部面色沉重,悲从中来,等老族长说尽了话,他们围成一圈,低声歌唱。这是唱给即将过世之人的祝歌,保佑逝者的灵魂平安到达神的国度。
严以琛和叶渡清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他们唱着长长的歌谣。太阳从洞穴后方的群山间升起,将老族长的灵魂一同带离。
锗族人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严以琛嘱咐他们先休养生息,隐藏在这片大山里,不要让兵部以及农场主们发现踪迹,一直等到恶人受到制裁,才是他们重新现身的时候。
几十个伤残的锗族人沉默地给两人行了一礼,互相搀扶着回到山上的寨子。阿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阿剌和阿邦,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严以琛蹲下和他说:“如果他们真到了赤陶,找到了费大人,大人会给他们庇护,你们一定能再相见的。”
阿果点点头,转身和他阿爸离开了。
“接下来呢?”叶渡清轻轻问道。
严以琛把外袍脱下来抖了抖,“这地方离死人坑不远了,我们去和陆骁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