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院长也是周先生唤醒的，你是谢院长唤醒的。而且你们本来就打算中途醒来做实验，周先生只不过把这个过程提前了。”潘晓辉说，他明白周季氨在这个群体苏醒过程扮演了十分危险的角色，为周季氨说话也成了他的职业道德，他时常怀疑自己成了周季氨的帮凶。

埃里希的游说没有获得同行的支持，却获得了李吉米的赞赏。李吉米亲自在公共平台为埃里希的思想游戏做宣传，号召相关人士支持埃里希的工作，还赞赏柯珥带来的文明经营游戏给乘客带来了更广阔的精神自由，李吉米成为法蒂玛最狂热的支持者。

这实在太诡异了，乔利利看到宣传的时候想，一个机器人为什么那么关心人类的精神自由，用虚拟商品代替精神自由，听上去未免太讽刺了。

康旋似乎比乔利利还不安，她站在以前的立场设想了一下，她曾经因为控制李吉米的大脑产生过巨大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就像你把一个超级聪明的大脑玩弄于股掌之中，很难不产生作为造物主的优越感。如今李吉米也发现了掌控人类大脑的魔法，即使不是通过他自己的手，也很难不对这双手的魔法欣喜若狂。

“我很久没有跟李吉米说过话了，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上去变得更神气了。”乔利利说，她抱着金克斯的头来看康旋，金克斯似乎非常喜欢主控机操作室，这是他最接近飞船船身的地方。

“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舰长，不过自从那帮人苏醒后，他要考虑的问题就多了。”康旋说，“他现在不仅不受我的干预，还可以自己篡改代码。我们以前做机器人维护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监控他们的自由，现在他的大脑彻底自由了。”

“你不能打他的主意了，别人开始打我们的主意了，他好像很欣赏法蒂玛的品味。也许你一开始就不该放弃李吉米的控制权。现在的局面，季永晨要负一半责任。”

“季永晨只是用技术代替赖克用武力争夺李吉米的控制权。”康旋说，“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原谅我曾经输给他，我现在完全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做的了，不过已经没用了，李吉米现在属于他自己。”

“复制文明，捏造记忆。完全虚拟，没有实体，又影响很大。”乔利利说，“不过我也喜欢那个文明经营游戏，让我了解很多历史。那个埃里希推广的思想游戏就算了。”

“我讨厌那些东西。”康旋说，“那个游戏说是经营文明，但完全代表不了人类文明，只是垄断了人类文明的解释权。不是复制很多历史场景就是还原历史。”

“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缺乏回忆，没见过火星，也不知道待在地球和月球上是什么感觉，这个游戏至少让我知道人类的很多常识不是凭空捏造的。”乔利利说，“原来我知道我以为我不知道的很多东西。”

康旋噗嗤一笑。“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了。”

“我刚苏醒的时候，飞船上是有引力的，我却做了个关于失重的梦，梦见我为了制造反作用力把自己手臂砍断扔了。”乔利利说，“这说明我醒来前就经历过失重了。”

“这确实有点奇怪，我做的梦都是在地球上，从来不会出现失重和缺氧。”康旋说，“不过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呢。”

“我通过游戏进入月球，发现我对那里的地貌很熟悉，一些地下基地的入口，我不看地图就知道怎么走，好像我真的在那地方待过，就跟醒来时做失重的梦一样奇怪。”

“这确实很奇怪，我就没有这样的经历，我不会梦见我完全没去过的地方。”

“这说明我以前并不只是待过地球，我至少在太空待过一段时间。更何况，除了地球外，太阳系还有大大小小的人造太空城，那些地方也容易失重。”

“如果你能碰见以前认识的人，或者以前认识你的人，你可能会想起更多，但是你待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以前的记忆就不会被唤起。完全切断过去的环境，过去的影响力也会慢慢变弱。我不懂怎么恢复记忆，只是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康旋说。

“以前苏菲也是这么说的。”乔利利说，“非常奇怪，我越了解太阳系里的人类世界，就越觉得我不属于那里，我属于飞船，飞船又是那个世界的微缩版。”

“这很正常，人不该负重前行，记忆和行李一样，越沉重反而越碍事。”

“我虽然从来不回忆，却受这些记忆的影响，当我想知道我现在的很多想法从哪里来的，却不得不将过去审视一遍，然后我就被蒙上了眼，这种感觉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