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是去人家家里蹭了一顿好饭，结果就要绞尽脑汁讨好别人，太难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凑热闹了。”乔利利说。

康旋碰了碰乔利利的肩膀，提醒她看一个方向。许太太竟然抓住周季氨聊了起来，这俩人凑在一起，太刺激了吧，乔利利按钮不住好奇心，稍微走近他们，假装蹲在旁边不远的沙滩上玩沙子，不时抬头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演细节。他们正好聊到了关键。

“几十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年轻，我上次见到你时，我说什么来着，等哪天你和裴小姐结婚，我一定要参加你的婚礼。她好像醒过一次，现在还是睡美人吗？”许太太问，她半张着嘴，微微眨着眼睛，好像是个虚心请教的十七岁少女。

“我当然记得许先生和许太太当年对我的祝福，裴佩热爱旅行，也是半个地质学家，飞船上的环境对于她来说太单调了，她宁愿把剩余的青春献给另一个星球。”周季氨说，他没有显出一丝尴尬，只是非常礼貌地回应许太太，好像那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哦，裴小姐，还是那么骄傲，真羡慕这种女人。”许太太夸张地感叹，“我不管去哪儿都只会待在五星级酒店里，太空旅行不过是住在飞船上的五星级酒店。”

“希望这里能让你满意，我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跟克里斯沟通，失陪了。”周季氨说，他向许太太微微欠身致意，走向了身后的克里斯。

乔利利听到这场谈话非常满足，只是不够尽兴，又怕被许太太抓住，还得应付一番，赶紧起身准备逃走，这时离去的周季氨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很明显，他发现她在偷偷观察刚才的聊天，用责备的眼神警告她下次不要。乔利利有些尴尬，立马心虚不去看他，同时非常佩服周季氨这种人的表演实力，公共场合里的富人没有一个不像交际花，只是看上去更专业更自然。

乔利利本想跟康旋分享八卦，发现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她正坐在沙滩另一头的躺椅上，那个季永晨又缠上了她，一直在她身旁说笑。康旋看上去很冷漠，只是对着泳池回应别人的搭讪。每到这个时候，乔利利都觉得康旋在受罪，她又不好意思去拯救她，不想自讨没趣，只能远远走开。

等乔利利回到沙滩上，周季氨和克里斯已经肩并肩离开派对，派对上又端上很多酒，乔利利出于什么都想尝试的心理连喝了几杯。迷迷糊糊之中，人造海滩上的全息影像已经变暗，从烈日当头切换成落日景象。一阵人造海风吹拂她的头发，空气中有股微弱的腥味儿。她不记得自己去过海边，只觉得比电影里还要美。

马修和杰克引起了乔利利的注意，那个传说中的基佬总裁正在跟杰克聊天，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杰克仰着头跟人说话的样子像个男高中生。乔利利从马修摘掉墨镜的脸上看到了她现在的感受，想拯救朋友，又怕自讨没趣。基佬总裁竟然看上了杰克，这个派对太他妈的有意思了。乔利利想黑进卡特的眼睛，看看晚上会发生什么。

马修非常知趣地走开，留下基佬总裁和杰克，来到乔利利身边。

“没想到吧。”马修问，他看看杰克，看看乔利利，窘迫地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确实，我没想到杰克喜欢男的。”乔利利说，“那个基佬总裁很英俊。”

“不，你不了解杰克，他是个野心勃勃又不择手段的家伙，如果有一个超级富豪给他提供帮助，让他天天过这种生活，无论这个富豪是男是女，或者是这里的任何一个老家伙，杰克都不介意献上自己的肉体。”马修说。

“你这是嫉妒吧。”

“不，我只是佩服他，我们虽然一起鬼混，但我跟他不一样。”

乔利利有些同情马修，他可能想做个好男人。“你跟何莘没可能的。”她突然说。

“我知道，不过我不后悔。”

乔利利因为刚刚喝了不少酒，有点头晕，脚下也软绵绵的，就走到沙滩边的躺椅上倒下，眯了一会儿。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黑乎乎的，以为派对已经结束了，只能准备抹黑回卧室。周围像是停电了一样，极少数光亮也是别处透进来的。

全息投影已经熄灭，海滩卸下光影特效绘制的妆容，重新变成泳池，连人造的沙滩都有点不合时宜了，脚下的沙子钻进了乔利利的鞋子，她脱掉一只鞋倒出沙子，这时，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了她，乔利利惊出一身冷汗，“你谁啊！”，没人回答她，那人除了浑身酒气，还有种呕吐物的酸气，其中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摸向那只手，皱巴巴的，乔利利感到恶心，用指甲挠了那只手，向后狠狠踢向那人，那人竟然就地倒下了。

乔利利赶紧跑开，突然想哭，所有的浪漫都是别人的，都与她无关，她能碰上的只是一个散发着呕吐物气息的老酒鬼。派对上的所有光鲜和奢华都是为了熄灯后的夜晚做铺垫，离开泳池的那段路，乔利利碰到了沙滩上躺着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他们在地上蠕动爬行，纠缠在一起，那就是她白天想在卡特眼里看到的场面，此刻她却只想呕吐。好像她也参与其中，好像她已经跟那个散发着呕吐物气息的老酒鬼搞在一起，那个皱巴巴的手对她不构成任何侵犯，那就是她应得的。

乔利利一路走，一路吐，白天的酒水全都吐光了。随着越来越清醒，屈辱感后知后觉成倍发酵，为了消灭这种不适，她恨不得把自己都一并消灭。走到医院门口的光亮处，她扶着墙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