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她会高兴你跟她聊天吧。”
“潘先生,你还记得躺在休眠仓里全身麻木的感觉吗?”
“醒来前记得,不知道是几秒,还是几分钟,反正很难熬。”
“你想象过待在一间密不透风的黑暗洞穴里一整天吗?”
“从来没有,不过只要习惯独处,恐怕也不是难以容忍。”
“待上几年几十年呢,完全黑暗的环境,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保持意识清醒状态,又完全没法死去。”莱昂穆勒说,他的表情有些凶狠,像是在讲恐怖故事。
“有点可怕了,我只能靠回忆来对抗这种黑暗和麻木。”
“这就是我妻子没有身体只有记忆,却还要保持清醒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能复活她,不能打扰她。”
“但是你妻子也可以在电子世界拥有一个逼真的现实世界,比如活在游戏里,或者拥有机器人的身体。”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了,你觉得生命只存在于大脑信号的运作吗?你觉得除了思考之外,人类的一切日常活动都是无意义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
“我们不是电脑,我们的生命是通过身体界定的,人类永远都低估了身体的重要性,你是在用工程师的方式思考生命,但你对于能产生思考的机制一无所知。”
“我不太理解。”
“人类有时无法精确表达自己的感受,无数诗人和艺术家穷其一生也只是为了触及这种表达的极限。而机器人的表达就是机器人的全部,机器人只代表人类能表达清楚的那一部分。这不能证明人类的有限,恰恰证明人类的潜能还没有被充分挖掘。”
“我好像有点理解了,你只希望你妻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保留可能性,而不是被机器重新定义,她的生命体验保留在死去的那一刻,不受任何人类逻辑的限定。”
“这同样是一厢情愿,我即使复活了妻子的身体,拥有一模一样的DNA,那也不是她了,那只是与她相像的另一个人。”
“为什么?”
“如果我现在克隆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拥有你的身体,你的记忆,然后你死了,你觉得那个克隆人是你吗?他在代替你活着吗?”
“不,我不能接受。我的主观世界死了,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另一个人跟我一模一样,我还是死了。”
“对于我妻子来说,也是一样,无论如何她已经死了。即使我复活另一个她,也不能改变事实。”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也许你妻子并不想复活。”
“但我妻子对复活这个科学问题很感兴趣,她会很高兴看到我取得任何新突破。”
“你还是为了她。”
“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
“我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