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季康县城北边那条沥水河中的水,是用手捉不住的东西。
不知不觉,晚秋很快就过去了,季康县城也入冬了。
季康县位于大乾朝境内的中州,正好在大乾朝的南北交界之处,这里的冬季不算严寒,但也说不上暖和。
小雪过后,天气转好,冬日的太阳再次出现在了云层之外。
季康县的街道被一层薄薄的白雪笼罩,街上的行人都穿着棉袄,怀里揣着暖炉,边走边从嘴里吐出那冒烟儿的白气。
清晨,槐花巷的街尾,那处‘闹鬼’的槐荫小院之中,此时却热闹非凡。
“格物之理好难,学了一个多月了我也学不懂,还是画画有意思。先生!你看我画的这个‘福’字,好看不好看?”
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在院中响起,顿时引来了另一个男孩的回应,
“赵大力,我说你画的不好看!略略略~”
“李景田!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赵大力,我叫赵夯!”
“赵大力~赵大力~”
“李景田!你连个夯字都不会念,回家去帮你爹卖蒸粉皮吧你!哼。”
两人吵得正欢,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声音传来,
“你们别吵了,小心惹得先生不高兴了。”
此话一出,院中算是安静了些许。
“哈哈,无妨无妨,这几天是私塾休沐的假期,在我家中无需拘束,小孩子就应该有活力一些才好。”
常命的声音从院墙内响起,给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
从院墙顶上往里看去,此刻的槐荫小院之中,有大大小小五个人影。
两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正在打闹,一个名叫赵夯,是城中商人之子,一个名叫李景田,是巷口的蒸粉皮店老板的儿子。
一个头发泛黄的十二岁女孩,正是小黄鼠狼化身的黄鹂,此刻,她正坐在屋檐上,看着远处的黄皮山发呆。
在老槐树旁的院墙下,还有一个静静蹲着、正在堆雪人的十岁小女孩,叫做李鱼儿。
而最后那个大人,便是常命,他此刻正站在屋檐下,面前放着个小桌案,桌面上铺着张宣纸。
他的手中随意地捏着一只白毫笔,正在作画。
这白毫笔,便是常命初来季康县的那天,那个应聘‘格物’先生的马姓男子赠送的,也就是那小木盒里的东西。
它看上去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常命用着很顺手,便时常拿来用。
“想我前世也是个兴趣使然的业余画家,现在画出来的画却这么不尽人意。”
常命苦笑着,无奈地在宣纸上点下了最后几笔。
只见那画上画着一个小院,院墙青砖绿瓦,院中积着薄薄一层白雪,一棵老槐树静静地伫立在院墙旁,好一副‘初雪小院图’。
但从常命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来看,他似乎对这幅画很不满意。
“其实画的也还行...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常命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思考。
这时,本来在打闹的赵夯凑了过来。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对充满童真的大眼睛里就浮现了疑惑之色,说道,
“诶?先生画的画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哦?”
常命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摸了摸小赵夯头顶的冲天辫,和善地问道,
“赵夯你说,缺了什么?”
“缺了...缺了...”
赵夯念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此情况,常命无奈地笑了笑。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小孩子嘛,总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力,但这种感知力玄而又玄,一般的小孩子根本无法将自己感知到的东西描述出来。
常命把手中白毫笔放下,让它靠在了桌上的砚台边。
随后,他朝一旁走了几步,坐在了他那把老躺椅上,沉思起来。
“到底缺了什么?”他自语着。
黄鹂本坐在屋檐上发呆,此刻听到了常命和赵夯的对话,心中一喜。
‘先生肯定知道画中所缺是何物,他只是想故意考考我们,没错,肯定是这样。’
‘让我来看看这画里缺了什么,要是我能说出来,先生肯定会夸我的,嘿嘿...’
这样想着,她低头看去,盯着那副‘初雪小院图’瞧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屋檐下,常命沉思许久,也依旧没有看出画中所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