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
唐平川闻言,站起了身,如以往一样,随时等待着卓云鹭的吩咐:“少帅。”
“你坐下,别起身。”卓云鹭却按住了他,摇头,“我不是将军,也不是少帅了,咱们是朋友,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平川,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最该感谢的人就是你。你总在我身边,事事帮我,什么都不争不抢,无怨无悔。你明明不比任何人差,却甘愿收起锋芒,默默跟随我。我……”
他说到这里,情绪些微失控。在座的所有人,唐平川是和他相识最久的,也是卓云鹭觉得最为亏欠的。唐平川每次出征,都是作为卓府家臣跟在他身边,在朝中并无官衔。如今他们要去东海郡,唐平川还主动提出留下来接管卓家为太子培养的暗线,守着卓府在长安的宅邸,继续做一个默默付出的人。
“你一直跟着我冲锋陷阵,却没能得到一个合适的官职。日后,你还要帮着太子做情报,依然不可能入仕。平川,其实你不必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选择,不要什么事都先考虑我、考虑卓家,行吗?”
唐平川笑了,眼里却含着泪花:“少帅……不,我还是像从前那样,唤一声公子吧。公子,卓家不仅是你的家,也是我的。所以能为卓家出一份力,我从未觉得委屈,你也不要觉得亏欠我。我这个人,没有多少真本事,也不适合朝堂,更不喜欢官场上的虚与委蛇。我很高兴能替你继续守护太子、守着卓家,你留给我的暗线和情报阁,我会好好用的。”
他这么说,卓云鹭心里感动。他很想再和唐平川喝一杯酒,但刚才已经答应了王璧不再饮酒,一时有点纠结。
孟和在一旁看出了他的想法,端起了自己的酒盏,说:“平川,我替阿鹭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些年对他的照顾,也谢谢当年你对我们叔侄的搭救。”
“王爷客气了。”唐平川回敬他,“我自小在卓家长大,公子把我当成兄弟,卓帅和夫人也把我当自家孩子。能与公子相伴二十载,我真的很开心。往后的日子,就要有劳王爷照顾他了。公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生活中太粗枝大叶,他总能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卓云鹭听到他突然开始吐槽自己,赶紧辩解:“喂,平川,我哪有那么差劲,我现在很仔细了好吗?”
只是他的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一桌子人就这么聊着天,一直坐到了深夜。卓云鹭的酒被换成了茶,他若想和谁喝酒,孟和就替他去喝。
直到宴席快要散去,卓云鹭还是给自己倒了一小盅梅子酒,致敬他所有的朋友。
“诸位,今日一别,日后再聚可能就不容易了。”他举着杯子站起来,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脸,似乎想把他们此时的模样烙印在脑海中,“咱们都是爽利的人,便是分离的时候,也别扭捏,都豁达一些。我卓云鹭虽然不似先祖和家父那样,戎马一生,但这些年南征北战,也算对得起家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能与诸位相识,共同经历风雨,这样的人生足够我吹嘘和回忆了。只是这一程,我便走到此处。日后诸位建功立业,我与孟和浪迹天涯,过得都是自己想要的人生,都很快意!”
孟和微笑附和:“是呀,我们都会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那不如,最后这一杯,便敬我们自己吧!”
其余几人也都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沉闷之气,皆是豁朗地大笑道:“敬我们自己,也敬余生!”
离开长安的那一天,孟和如同上次那样,又回头重新打量这座城池。那时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可谁知因为卓云鹭受伤,他又再次踏入了长安的城门。而现在,是真的要和这里道别了。
这一次,孟和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因为身边有他一直想要的那个人,所以少了之前的伤感。不过孟和仍然感慨,曾经大漠上那个一心向往长安的小王爷,应该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千方百计地离开这个地方。
长安,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