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儒信大怒,说道:“公不听俺言,自请虎狼入门,悔之必然在后!”起身拂袖,出堂去了。
诸人了解王儒信,知道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相当急躁,倒也都不怪,且无须多言。
只说半宿风雨沙沙,翟让没睡,李密等也都没有睡好。
当请李密到聚义堂相见的侍从,将翟让的邀请送到以后,李密与房彦藻等提了一晚上的心终是放下!——为何放下?昨晚贾雄刚为他们说过好话,今天一早,翟让就有请,还能是为何事?若是贾雄没能说动翟让,翟让肯定不会请李密去见,这只能是贾雄说动了翟让,翟让终是下了决心,决定要接纳李密入伙了!
李密虽是表情不露,心中却是大喜,便随此侍从,往去聚义堂谒见翟让,见到翟让,闻得翟让言语,与他所料不差,其内心中愈是欢喜,亦不必多提。
却这李密虽逃亡之身,家声显赫,其本人也有大名,接纳他入寨,是一件大事。
凡寨中校尉以上的头领,只要身在寨中,未有外出者,都在这一天,接到了翟让令他们明日晚上到主寨聚义堂参加庆贺李密入伙的宴会的命令,李善道也不例外。
听完命令,送走传令的小头领,李善道转将回来,坐在茅屋前,发起了呆。
雨还在下,但下得很小,不影响在外边坐,也不影响操练。
北边的操练区中,他的两百来部曲现正分成两个部分,都在进行操练。
一个部分是王须达等老部曲,接上上次下山前的操练进度,正在进行武技、阵法的操练;一个部分是新拨给他的那百人,刚开始进行辨别旗鼓号令的操练。
马扎上坐着的李善道,像是在观看北边不很远处的的这两部部曲的操练,可分明目光游移,并不聚焦,任谁一看就能知道,他其实是在想事情。
高丑奴等都在操练场上,只有康三藏、裹儿和康三藏的那小奴在左近。
康三藏凑到边上,点头哈腰地说道:“郎君,是在考虑明晚赴宴的时候,给蒲山公带些什么庆贺他入伙的礼物么?郎君如是一时没有好的选择,小奴敢有个推荐,禀与郎君。”
“甚么推荐?”
康三藏说道:“蒲山公是何等人?千般珍玩,万种宝物,早把玩得厌了。寻常礼物,他必看不上眼。小奴听说,蒲山公好书,他有次访贤时,曾边乘牛行,边览《汉书》,好学得很!小奴窃以为,何不便寻书两卷,送与给他?既投其所好,也足可显郎君之不同,能得其好感。”
“我为何要得他好感?还有,你问我是不是在考虑该送给蒲山公什么礼物为好,我与他并不相识,他入不入寨,与我有何关系,我却又为何要送他礼物?”
康三藏笑道:“郎君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我是正儿八经地问你。”
康三藏说道:“便小人一老胡奴,亦久闻蒲山公大名。蒲山公今虽落难,如困浅滩之蛟龙也,一遇时机,早晚必能复起,这等的大贵人,若是能得其青睐,尤其是在他现下落难之际,哎呀,郎君,岂不美哉?”
李善道若有所思地看着康三藏,看了好一会儿。
康三藏被他看得局促不安,干笑说道:“小奴若是哪里说得错了,尚敢请郎君勿罪。”
“你说的没错,是我错了。”
康三藏吓了一跳,说道:“郎君这叫甚么话!如是有错,错的只能是小奴,郎君绝不会错!”
“我之前只问你了不少各地义军的事情,忘了问你蒲山公、房彦藻等的事情。你都知道蒲山公他们什么事情?你坐下来,与我说说。”
康三藏如何敢坐,便卑躬屈膝,弯着腰,侍立在李善道坐边,将自己所知的有关李密、房彦藻、杨得方等等这一干人的所有事情,包括他们的族望、父辈等,尽向李善道一一道来。
却这康三藏走南闯北,消息灵通,真的、假的,道听途说的,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微风细雨里,只从下午听到傍晚,康三藏才把他所知的东西大略说完。
李善道也直到此时,才对李密等不再只是前世的肤浅印象,算有了个具体的初步了解。
这晚,裹儿明显地感觉到了李善道的心不在焉,她行到半时,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如挂着丝,小舌头舔了舔红润的嘴唇,悄声问道:“郎君,是累了么?”
这话简直侮辱,李善道回过神来,抚着她的双鬟,哈哈笑道:“风雨品箫,世间雅事,何累之有?”让她再次伏下身去,闻屋外风雨声,心下颇觉不定,想道,“李密终於入伙了。我记得,他火拼翟让之时,徐大郎脖上中了一刀,差点被他杀了,可别因我的到来,出了偏差,他再火拼翟让时,徐大郎真死在他手!我明天见徐大郎时,要不要就此,暗暗地提醒他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