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夏的眼里，教会的祷告文和前世的《弟子规》一样，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识字，以及了解世界明面上奉行的规矩。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点小看了这玩意。

负责教导他的灰袍牧师名字叫凯莱布·圣光，由于对方长得一副愁眉苦脸的衰老样子，就勉强叫他老凯吧。

圣光这个姓氏代表着老凯是最虔诚的那种狂信徒，他们发誓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机械女神，切断了一切俗世血脉的来源，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由神赐予的。

当然，狂信徒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凯在念诵《救赎一切灾厄圣光机械女神》祷告文的时候，他身上放着光。

朦朦胧胧的乳白色光芒，将他整个人晕染得无比神圣，看起来特别唬人。

这显然不是神迹，罗夏敏锐地发觉了老凯此刻的状态其实就是施法。

一种强度很低，低到仿若未觉施法，却又极为平稳的持续施法状态。

也就是说，他整了个给自己加特效的术法。

罗夏有些不守规矩地启动了腰间的交互机，借助机械之魂悄悄观察着对方。

哪怕是不能触碰对方来个精准的解析，他还是大致琢磨出这道术法的源头在哪里——就在这篇经文里。

能琢磨透这一点，得益于他之前借助沙丘制造者颅内菌丝施法制造活化沙海，那种感觉太像了。

“只有心怀最虔诚之心，让自己的灵魂以最谦卑的姿态跪伏在机械女神的脚下，这样才能更接近神……”

老凯看着罗夏惊呆了的模样，暗自有些得意地保持庄重姿态讲述着每一次念诵经文需要的心态。

“当你彻底沐浴在神的荣光里，那道光就会从你的心底浮现出来，它无视着肉体的枷锁，真实地呈现在世人眼前。”

什么叫代神行走人世间？

这就是代神行走人世间！

没给自己整点逼格，世人怎么会通过你知道机械女神的伟大？

老凯整这一出，显然是本应有的流程，因为他开始讲述念诵经文进入这种难得状态，身上浮现出圣光，会有什么好处。

“圣光涌现，哪怕你没有佩戴身份牌、没有穿牧师袍，所有人也都会知道你是机械女神最虔诚的信徒，是一位得到圣光女神认可的牧师。”

“而这样的牧师，哪怕只是一名灰袍，倘若愿意去往庇护所教堂和城外教堂任职，最少也会被升任为蓝袍牧师。”

一个是身份标签，一个是未来前途。

以实际的利益引导着所有牧师对待神灵、对待祷告文，要怀有无比的恭敬。

老凯说得很得意，显然能搞出这种特效的人其实并不多。

一副‘也就是我想在地区教会神庙呆着，我要是乐意下放，品阶高低至少得升一级’的倨傲模样。

罗夏对身份认可和在教会里的前程并不是很在意，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叛教了。

但他对术法特别有兴趣。

这种给自己搞特效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太好玩了。

真要琢磨透这个，他多少也得去找个人来一个——‘你相信光吗？’

《救赎一切灾厄圣光机械女神》全篇3168字，去掉重复的，能通过这篇经文学到1827个字。

而这些，几乎涵盖了日常所需的常用文字，是一篇最好的启蒙经文。

在老凯不厌其烦地一字一句地矫正着他的发音，他也在快速地掌握这些字。

罗夏发现了一个很独特的现象。

这1827个字里，有一半以上的文字是表意文字。

剩下的文字里，杂糅了意音文字和音位文字。

它看起来像是由不同源流组成的文字体系。

这显然和这片世界的独特历史有关，经历了一次大毁灭，到处布满了旧时代城市废墟，也不知道哪一部分是上个纪元留下来的。

有了这样的区分，罗夏就更容易去琢磨圣光特效的源头在哪里了。

他跟着老凯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经文，观察着老凯状态的每个细节，发现老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稳定整出圣光来。

大致上，他在念诵意音文字那部分内容时，如果状态更为投入，效果就出现了。

而这些意音文字在经文里的内容，恰恰跟机械女神没半毛钱关系。

它更多地是用来描述自身的迷茫、罪恶、痛苦，以及被神灵救赎的喜悦。

都是关于自己的感受。

这就很有意思了。

摩·山末曾经跟罗夏说过，机械之魂其实是人的灵性。

菲欧娜曾经跟罗夏说过，每一次施法都是对过往人生的品悟。

而罗夏自己最直观的感受，则是借助交互机的震荡和波动，可以窥见一道有着人生痕迹的纹路的白光长河。

当这些信息结合起来。

罗夏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这身上冒出的白光，该不会就是自己灵魂深处那道白光长河在现实世界的呈现吧？

甚至可以这样描述——它就是自己的灵性之光？

而在机械之魂等于灵性的前提下，这道光，怕不就是机械之魂的真实呈现？

然后再结合斋鸟讲述的自然之道，认为机械之魂是机械师沟通自然世界的桥梁，那这道光怕不就是自身意志的延伸？

罗夏有太多太多的想法冒出来。

但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答案，因为他并没有整出圣光，并不能真切感受它的性质。

他只是隐约有了猜想，这道光，绝对不只是特效唬人那么简单！

这样的发现，让他学起来愈发地认真。

老凯显然很满意罗夏虔诚的态度，作为一名标榜着虔诚的狂信徒，对很多来牧师学院学习经文的半道子牧师们很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