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寺银行一楼营业大厅的大门前,大楼的外墙上向前伸出十多米长、二十多米宽的巨大玻璃雨棚,覆盖了门口的弧形台阶。
黄凯今年三十五岁,发际线后移得厉害,已经凸成明显的M形。
他体型不太匀称了,把身上的银灰色正装制服撑得变了形。
脖颈上挂着银行工牌,手上拿着一个小包,从大厅的自动门里走出来。
他在前面的台阶上找个靠边的空位,铺了一层卫生纸,就地坐下,从包里拿出了鸡蛋火腿三明治和一个保温杯。
三明治是妻子早上给他做的,保温杯里装着办公室提供的免费热咖啡。
每到中午时分,不少职员都像他这样,喜欢出来透透气。
大家坐在一层层的大理石台阶上,或三两一群,或一人独处,吃着自带的午餐,看着前方的广场上人来人往、鸽子一片片起起落落。
黄凯撕开三明治的保鲜膜,一口咬下去,酱汁飙出来,同时听见耳旁传来个偷偷摸摸的说话声:“哎,哎,要枪吗,先生?什么型号都有,比超市便宜,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
黄凯睁着大眼、含着三明治、顺嘴流着蛋黄酱,木头人一般向后转动脖颈,瞧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对自己色眯眯地笑。
“你有病吧?”他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含混不清地说。
阿里死皮赖脸地挨着他坐下来,挤眉弄眼地说:“病,我没有,家伙,就有的是。我可不是见谁都上,也得会观察眼色,发现有需求的客户,才会费这个嘴皮子。”
黄凯懒得理他,继续吃。
“朋友,你这身是主管制服吧?”不等对方回答,阿里直接伸手拿起了黄凯的工牌,“档案室副主管,副的也是……”
黄凯一把夺过来,嘴里嚼着东西,不方便说话,就用肩膀顶了顶他,满脸嫌恶地示意他走开。
阿里死缠烂打,“哎,朋友,别生气!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我就知道有故事、有需求。聊聊呗!要不我先揭了自己的底,让你知道什么叫坦诚。”
黄凯一脸厌恶,不发一言,还往边上挪了下屁股,跟他拉开距离。
阿里毫不介意,跟着挪了过去,换了一副平淡中略微透着哀愁的表情问:“知道我怎么走上这条道儿的吗?”
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一出,加上疑问句式开头带来的悬念,一种沧桑的电影感立即跃然纸上,成功勾起了黄凯的兴趣。
人们都爱听故事,尤其是无聊的时候,下饭。
“我出生在一个三不管地带,”阿里看着广场上流动的雨伞和为争夺面包屑打架的鸽子,这就开始娓娓道来,平静无波地说,
“谋杀、抢劫、黑吃黑,充斥着我的童年。你这种人想象不到,我所见过的每一张面孔,都写着绝望。
“我的家是一间破旧的铁皮屋,没多大,漏风。每到冬天,就像现在这种时候,特别冷,外面下的是雨,屋里到处结冰。
“屋外,是无尽的垃圾堆,总有游荡的野狗在我面前晃悠,我知道它们想吃我。
“我爸是个酗酒的赌徒,每天晚上总是带着满身酒气,还有空空如也的钱袋回家,他动不动就发脾气,打我和我妈。
“听着很老套是吧?可这就是事实。你从小成长的环境,让你以为我说的都是电影虚构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