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跟范于焉的那场对话，两人都笃定地认为，边境不会有战事。

不止是他们俩，内陆的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所以他为了说动范于焉，才不得不夸大其词，渲染夺嫡之乱。

可现在看来，边境并不安稳，最起码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固若金汤。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边境守将瞒报，粉饰太平，要么是最近才开始不太平的，边境觉得还能压得住，没有及时上报。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对贾珍眼下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贾家的危局已经足够错综复杂，要考虑的各派势力也足够他头疼，边境一旦有事，必将搅乱风云。

到时一个不留意，很多提前谋算好的就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珍截断贾芸的滔滔不绝：“既然不太平，你们就得割点肉喂给边境的守将。只有背靠军队，才能对抗流匪，否则再多的钱也进了别人的口袋。”

贾芸笑道：“老爷放心，这些事我们会做，早就备好了大礼送给边境的各位将帅，否则我们那么多家分店也不可能开得这么顺利。”

贾珍提点他道：“不单是送礼，还得好好下一番心思。什么时候他们不把你当成是普通的商人，而是座上宾，甚至是兄弟，你给的肉才够分量。”

贾芸咂摸出他的话外之音，竟是要串联边境这些守将。

但贾家本就是武将出身，边境这些将军再大也大不过贾珍的三品威烈将军，如今又是太平年代，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不可能积累大的军功，去结交在自己之下的武将有什么意义呢？

贾芸想来想去，也许贾珍只是想打探到一些边境的敌情军情，好在京里做个情报交换，于是答应下来。

他自小摸爬滚打，在人情世故方面有自己的一番见地，尤其是吹捧高位者，更是拿手，因此贾珍交代下来的这个任务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贾珍继续道：“还有，你日后要忙经商的事，不必时常亲自来找我。但也不能送信，派个信得过、不起眼的人，直接说给我听，不要留下文字。”

贾芸会意，允诺而去。

这下子贾珍手里就有近八十万两现银在手，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全都是要花银子的事。

转眼间便到了上元之日，正是元春省亲的大日子。

一大早，宁荣两府的主子们就早早起身，按品服大装。

贾珍拖着沉重的朝服，跟着贾赦贾政站在街口。

按照以往的规矩，迎接贵人，饭是不能吃饱的，怕出虚恭，也就是放屁，破坏仪态，所以只能用点点心，垫垫肚子。

可这点点心，哪里够支撑穿着朝服站在街口的体力消耗？

贾珍叫苦不迭，又不敢说元春没那么快来，得到了晚上才出宫。

硬生生挺了一个时辰，才看到有小太监来报，元春在后宫还有一大堆活动，全办完了才能省亲。

一时间众人呼啦啦地赶紧回去歇着，贾珍累得头晕眼花，哪里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偷偷拿了一大堆点心，躲到了一个没人的房间，狼吞虎咽把它们吃完了。

他得积蓄气力，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场谈话，将事关贾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