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目光中有隐秘的深沉：“那你要如何做？奋起反击吗？”

贾珍苦笑道：“宁荣两府，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哪还有能量去反击。因此我才亲自前来，想借大人手上的牌。我想你也不愿意身死之后，这些牌就此作废吧？”

林如海微微眯起双眼：“你要借林家的势？”

贾珍坦然道：“是。大人是天子门生，素有清流名望，官声显著，为国鞠躬尽瘁，这样的名节，谁也无法指摘。可惜姑娘是女身，纵然聪明绝顶，却也无法借助名节。”

林如海稍稍一想，就已经猜到了贾珍的谋算：“你要我找人立为继子，承袭林家这些名望？”

贾珍笑道：“大人明智。”

这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路，林如海思索再三，又道：“即便我同意你说的，仓促之间，去哪里寻合适的人？”

贾珍道：“人我已先寻了，就看大人愿不愿意。”

林如海禁不住又重新打量了贾珍一遍，他在官场沉浮数十年，见过无数老谋深算的人，但像眼前这位，对别人的每一步都预判得这么准，还是第一次。

如果是这样的心智，说不定真能力挽狂澜。

林如海面上不显，淡淡地道：“随便找来的人，你要如何确保他忠心林家，力保贾家？”

贾珍想也不想地答道：“人心是这世上最诡谲难测的东西，我非神仙，也不能完全掌控，但我能用世俗的法子，锁其脖颈，钳其七寸，让他不能不敢临阵倒戈就行了。”

有心智，有谋略，还有手段。

林如海压下心中波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既已将路铺得平平顺顺，我不走似乎说不过去。我只有一个要求，绝不能亏待黛玉。”

贾珍肃然道：“姑娘是世外仙草，我素来爱重，不需要大人吩咐，有我在一日，她平安富贵一日。我若登巅峰，她也自能享受绝顶风光。”

他的神色诚恳，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林如海自恃阅人甚准，眼前这个不是贾珍的贾珍比他能找到的亲戚故旧可靠多了。

此时见孤女有靠，心下放松，身体都没那么紧绷，靠在靠枕上，合上双眼，有气无力地道：“趁我还没有咽气，赶快办事吧。”

林琺是早就被赖二带到场外候着的，听得贾珍叫唤，赶紧带入房来。

贾珍命他在林如海面前跪下，道：“自今日起，林大人便是你的父亲，林姑娘便是你的亲妹妹，你乃林家嫡子，身份贵重，切不可忘。”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震得林琺呆若木鸡，手脚僵硬。

他万万没有想到，贾珍说的不一样的命运，会是这么大的厚礼。

贾珍催促道：“你还不快点磕头？”

林琺醒悟过来，不敢怠慢，砰砰砰地磕头，含泪道：“儿子见过父亲。”

林如海点头：“好，好，你既为我的儿子，将来便要全力振兴林家。日后诸事，你只听这位贾珍老爷的话便是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话与珍老爷聊聊。”

等二人退下，林如海气力都没了大半，背后出了一身虚汗，贾珍没有叫人服侍，亲自动手帮他把汗揩干，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林如海气喘吁吁道：“光是这样还是不够，林家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嫡子，有些人还不会信。你拿纸笔来，我要亲自上书圣上，作为临终的折子，让林琺得以正名。”

贾珍双眼一亮，林如海说的果然是绝佳的法子。

大臣的临终折子上了，圣上照惯例不但要加以哀荣，还要褒奖子孙，必然会下明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