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迷没能见到玄姬。
因为玄姬“恰好”生病。
他只能面色铁青的离开宫城。
宫中,玄姬描摹着眉间朵朵孤寒梅,粉红湛湛,栩栩如生,侍女望着琉璃镜中的绝色容颜,忍不住赞道:“公主,您的容颜真是上天所赐,奴婢似乎真的嗅到了寒梅之香。”
玄姬心中暗笑,她的雪上惊鸿之术,愈发精进,那寒梅之香,自然不是假的。
她落下最后一笔,温声问道:“栾迷离开了?”
“是,公主。
栾氏家主方才离开了宫城。”
玄姬站起身,袅袅婷婷,有若春风拂柳,又若丰花盈语,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讥诮,“焦虑、担忧、未知,既而恐惧,真是折磨人啊。
走!
去见国君。”
……
栾迷回到府上,侍女上前摘下衣裳。
又奉上温好的酒。
他与门客家臣共同饮酒,饮酒到一半时,借着酒劲,长吁短叹道:“此番没能见到正夫人和国君,我越想此事,就越担忧啊。
难道国君受到田常那卑贱之人的蛊惑,对我生出杀意?
难道国君真的要将国相之位授予国慧子?
否则怎么会不见我呢?”
席中门客家臣脸上纷纷露出明显的担忧,这件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是真的,那整个栾氏都可以说危在旦夕!
当初齐国最强的上卿家族庆氏,仅仅几天就被灭族!
一着不慎,庆氏的昨天就是栾氏的明天!
栾城子颇为焦虑道:“大兄,我们必须要见到国君和正夫人才行,田常狼子野心,他有大的企图!”
栾氏家臣唐和更是直接抱拳凝重道:“家主,我府上有一个勇士,武艺极其高强,能一箭射杀猛虎。
我帮他埋葬了他病死的母亲,所以他效忠于我,愿意赴死。
若是家主愿意,臣可以让他去刺杀国慧子!
只要国慧子死了,国相之位就一定会落在家主身上,到时候我们就能对国氏斩尽杀绝!”
春秋战国时代的政治争斗就是如此的残酷,宋朝以后的贬谪完全不同。
失败者大多数都会被直接杀死!
就连国君都不例外,春秋时期有名的权臣,基本上都弑过君主,至于废立国君,那根本就不叫事儿。
因为太常见了!
那些失败后侥幸未死的公子,大多数都是直接流亡外国,直到时机成熟,才会由国内的臣子,或者其他诸侯送回来继承君位,颇有种上古习气未灭的味道。
栾迷一听眼中顿时一亮,沉思起来。
当初灭掉庆氏,是他以国君的名义召集庆氏家主进宫,然后在进宫的路上埋伏了刀斧手,直接将庆氏家主剁成肉泥。
然后将庆氏灭族,又联合其他的卿大夫瓜分了庆氏的领地。
现在未必不能如此灭掉国氏这个竞争对手!
栾城子一见就知道兄长动心了,他连忙制止道:“大兄不可!”
栾迷微微皱眉看向自己的弟弟,疑声问道:“三弟,为何不可?”
栾城子急声道:“庆氏当初虽然强,但齐国中却到处都是敌人,所以我栾氏一动手,就能够灭掉庆氏。
但国氏却不是如此。
国氏和高氏,都是姜姓旁支公族,一向同进同退,如果杀死国慧子,得利的一定不是我栾氏。
反而我栾氏,因为先灭庆氏,又灭国氏,一定会为人所忌惮,成为卿族中的众矢之的。
若是其余卿族借着此事,反过来攻灭我栾氏,那又该怎么办呢?”
栾城子说的又快又急,到了最后甚至到了嘶吼的地步,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嘶!
随着栾城子一番话,屋中顿时一静,几乎每个人都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直接浇下来,冰寒彻骨。
栾迷脸色几次变化,“三弟,你最聪慧,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能破解现在的局面?”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栾城子。
栾城子沉思一番后缓缓道:“大兄,您觉得国氏为相这件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栾迷顿时愤然道:“此番本就该轮到我栾氏为相,国氏横插一脚,真是可恨。
国慧子难道是将齐国当成他国氏的了不成?他以为他是当初的庆氏不成?”
诶?
栾迷有些反应过来了。
栾城子朗声大笑道:“大兄,当初庆氏被灭,不就是因为占据国相之位不放吗?
甚至仗着扶助国君上位的功劳,就跋扈非常,欺凌君上!
国慧子为人本就猖狂,若是他再担任国相之位,定然会和其他各家产生矛盾。
大兄如果主动谦虚的让位,说自己的德行不如国慧子,并且奉上贵重的礼品,我府上有卫国的美人,名卫姬,擅长歌舞,可以一并献上,定然能够使他放下戒心。
国氏若是登上相位,那其余的卿族,还有田氏,必然是坐不住的!
而且现在国君和正夫人信任国氏,我们还能借此机会,缓和与公室的关系,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让位本该落到自己手中的相位!
栾城子的话不得不说是惊人之语,栾迷满脸的纠结,他起身在屋中踱步,难以下定决心。
栾城子见状心中不仅焦急起来,这有什么需要想的?
他再次急声道:“大兄,待覆灭国氏再次壮大之后,国相之位不还是落在您的手中吗?”
栾迷有些心烦意乱,终极还是挥挥手道:“就按照三弟你说的去做,尽快准备礼物,我明日一早就去国慧子府上,为他造势!”
见到大兄终于下定决心,栾城子也终于放下心来,拱手笑着说道:“那我现在就去为此事造势,务必要让整座临淄都知道这件事。
那些想要看我栾氏和国氏鹬蚌相争的人,这次算计可是要落空了。”
一行人皆强颜欢笑的离开,等到众人都离开后,栾迷再也忍不住,就这么放弃国相之位,他心中的气愤简直无可言表,一把将身边的柔弱无骨舞姬拉过来,按在地上力挺,“国氏!田氏!都给我死!”
……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