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哏都土著市民来说，煎饼果子不是一种吃食，而是一种生活方式。

所谓正宗煎饼果子，那必须是绿豆粉、面粉、五香粉按照严格比例调制好，慢慢加入水搅拌成比较稠的糊状；在铁板上摊开，摊平，打上两个鸡蛋再摊开，趁蛋液未凝固，洒上香葱末和黑芝麻，裹上金黄酥脆的油条（本地方言叫馃子），也有人愿意用炸得薄脆的“馃篦儿”，然后将煎饼卷起；待鸡蛋凝固后，再撒一次葱花和芝麻；辣酱放不放看个人口味，但有两样哏都特产调味料——甜面酱和酱豆腐，却是不可或缺的灵魂。

这一顿碳水包碳水的硬可早点，足以让一个大小伙子扛到中午时分，如果再配上一碗老豆腐或者锅巴菜，两三点钟也不会感觉太饿。

刘觉民在港岛的六年，最痛苦的就是每天都得去吃闻名遐迩的粤式早茶。

好吃吗？实话说又精致有可口；档次高吗？随便哪家有名的茶楼吃一顿早茶，大约合四五十块钱，能买七八套煎饼果子，十碗老豆腐。

好是好，可我想我的煎饼果子菱角汤啊，做梦都想。

刘觉民的心理，正是哏都人普遍的执念，本地早点是大家伙的心中图腾，是独一份的家的味道，不可亵渎。

所以当刘觉民看着手上这套“煎饼果子”，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也就完全在清理之中。

面皮小米面的？

这馃子是上礼拜的吗？怎么软得跟皮筋似的？

还从中间切开了！

夹火腿？放生菜？？还有土豆丝？？？

这酱闻着味儿也不对．．．番茄酱？

“苏晓、苏晓，过来看看你买的介似嘛！”

气急败坏之下，刘觉民唯有用最正宗的家乡口音提出抗议，似乎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愤懑。

“师傅，您了就乎点儿吧，机场在郊区，没有本地人摊煎饼果子，外地人他也不懂啊。”

“那你买它噶嘛？不会买点儿别的？介玩意儿我看着都别扭，甭说吃了！”

“师傅你别不知足，正不正宗的你起码有的选，我晨姐现在天天早晨起来只能啃热狗了。”

刘觉民心里一动。

此行的另一个收获，是揭开了那顿散伙饭的部分隐情。

厉海玲告诉刘觉民，许晨去欧洲了，要去三个月。

事情起因是分公司将在明年初引进三架空客A330，开辟几条国际航线，但这里的乘务员以前只飞过波音，需要进行转机型培训；这对于北航来说是件大事，上上下下都很重视，领导一再强调要选派最精干的乘务员去参加。

巧了，许晨刚进北航时，带她的师傅正是厉海玲，她也是对方眼中最当之无愧的精干分子之一。

许晨和刘觉民的关系，现在无法定性，你说算嘛呢？

男女朋友？谁也没给过谁准话；普通朋友？谁们家普通朋友没事儿睡一被窝儿啊？

发小？

刘觉民小学都快毕业了，许晨才刚断奶。

那算嘛呢？

警察与群众？网文作者与读者？

都对，也都不对，这玩意儿细想起来，还真够复杂的。

但有件事是可以定性的。

许晨，已经停驻在了刘觉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无路她和他物理距离有多远，她都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