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说,要不我给你修修?再染一个?
周晴池惊呆了,啥!我还敢让你修?让你染?我胆儿肥吗?说着气呼呼拿着包走了。要不是现在的门都是玻璃的,她真是想把门摔得咣咣响。
顶着一头不满意的卷,周晴池去吃了一碗螺蛳粉,身上沾满了螺蛳粉的味道。她打电话给赵豫齐问问赵桂兰今天的情况,她突然觉得有点疲倦,烫头发比监督赵桂兰锻炼可累多了。周晴池本来打算逛逛街,也不逛了,回家洗头发。这是她的习惯,她总觉得外面洗头发不干净,梳子毛巾谁都用。
她把头发吹吹干,然后钻上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她被药水接触到的那块头皮很痒,她使劲抓了抓,然后她忍不住去镜子前面看自己的新发型,天哪!
周晴池的头发炸了!她用手压了压,不行,她又抓抓,找出啫喱水喷了喷,还是不行,好像啫喱水也阻挡不住头发的静电。
她颓然地扔下啫喱水瓶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子,她看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狮!
周晴池又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是从街头崩爆米花的大爷那不断转动的黑色炉子里掏出来的似的,霹雷一声震天响,一头丑卷儿头上长。
周晴池看着惨不忍睹的头发,郁闷得五官已经变形,大叫一声,唉呀妈呀!丑死了!
周晴池烫发后第一次去医院,赵桂兰也对周晴池这个爆炸头表示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那就是,的确丑。
同时,周晴池和赵豫齐发现,赵桂兰的头发也该剪了。
赵豫齐决定,亲自为赵桂兰把头发理了。
他从家里带了他的宝贝理发工具,一阵剪刀咔嚓咔嚓,电推子轰鸣之后,地上散落了一堆灰白色的发鬈儿,好像雏菊的花瓣儿落了一地。
赵豫齐征求赵桂兰意见,给她剪了个很短的头发,这样洗头发更方便。
理发结束,赵桂兰头发短短的,只有脖子附近那边头发稍长一点,细细软软地很听话地贴着皮肤。
赵桂兰的脸庞小如白果,皮肤很细腻,鼻子和下巴长得最漂亮,周晴池觉得像戴安娜,但赵桂兰是不信的,她觉得周晴池没几句真话,这么说就是在巴结她。
她两颊很瘦,嘴紧紧抿着,原来很小的眼睛在病后异常地圆,好像中风后的德国画家罗威斯·科林斯那样的圆眼睛,但圆得却委实可爱。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小小的身躯塌在椅子里,理过的头发短短的,这让赵桂兰看起来像个小男孩。
赵豫齐看着赵桂兰,心里非常难受。他想,那个小个子但是战斗力无穷的妈妈,那个独自带着他走过艰辛岁月的妈妈,那个永远不说丧气话,永远不向命运屈服的妈妈,此刻正受着疾病的折磨,一个善于战斗的灵魂,此刻被困在一个不受控制的躯体里,这是一件多么让人伤心又无奈的事。
他垂下眼帘,但很快调整了情绪,跟赵桂兰一起展望美好的未来,比如,能走路了就去庐山转转,她们还是二十几年前去的,那阵子赵豫齐才上初中呢。他鼓励他的妈妈一定要坚定信心,排除万难,专心锻炼,就像他平时给赵豆豆洗脑一样。他坚信,他重复的唠叨,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量变引起质变,赵桂兰和赵豆豆都会想通,一割好好锻炼,一个好好学习。
他转过身,拿起窗边的镜子给赵桂兰看她的新形象,问她新发型好不好看。
赵桂兰盯着镜面,先说好看又说不好看。
赵豫齐说,哎呀,到底好不好看。
赵桂兰又说,好不好看都是我的头发,反正我现在也看不大清楚,你说好看就好看,你说不好看就不好看。
护工倒是很满意,连说好看,好看,这样的发型最好,长头发不如这个,以后就留这个发型。
护工给病人洗头发用的是专用工具,那是一个硅胶的垫子,前半部有个弧形,头部可以躺在上面,然后后半部就是平的垫子,下面放一个水桶,这样洗头发的水可以顺着垫子流下来。给病人洗头发,打湿头发,上洗洁精,冲洗,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现在,赵桂兰的头发这么短,对护工来说,洗起头发来方便多了。不过,也无可厚非,周晴池心想,如果自己是护工,也会这么想呢。不过,人家只能说好看哪,还能说难看不成吗?再说,对于赵桂兰来说,也方便了呀!周晴池觉得自己也太苛刻了。于是她也说了句,好看!赵桂兰看都不看周晴池,直通通地说,马屁精,和二屁总统,你肯定说好看。
周晴池听了,又改口说,哦,不好看。
周晴池的爆炸头和赵桂兰的短头发,真是难看到一块去了,不过,好在新发型只丑三天,熬过三天,万岁!
赵豫齐白了周晴池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端详了一下赵桂兰,点点头,坚定地说,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