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着洛连城的表情，想看看他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幸好，洛连城并没有让秦奇失望，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猛然抬起头，满眼都是震惊。

“祈心想自杀？还是两次？”洛连城有些慌乱，手上一抖，那杯热咖啡险些泼洒。

“不，这不应该，我和陈莲虽然离婚了，但我们都给了祈心选择的权力，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应该想着自杀才对。”洛连城摇摇头，似乎对洛祈心很有自信。

“懂事的孩子也经不起你们这样子霍霍。”秦奇耸了耸肩膀，“你们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却压根没考虑她想不想选择。”

大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蛮横的决定了孩子的未来，嘴上说着给了孩子选择的权力，却没想过孩子到底想不想接受这样的未来。

“第一次是跳河，被我给救了上来，她当时说是不小心掉进去的，我相信了。第二次是准备跳楼，还没跳下去就被我给拉了下来，两次都是偶然，第一次可能除了我还会有人救，第二次除了我，就没人可以救她了，除非她自己下来。”

秦奇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凝重起来，紧盯着洛连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们离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

洛连城沉默了，低头深深地抽了口烟，将苍白的烟雾吐在了桌子上，然后颤抖着伸出手，将一团烟灰弹到烟灰缸外面。

他像是在后怕，又像是在思考如果洛祈心真的死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所以手指才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平静下来。

但即便于此，他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沉默着抽完一支烟，然后抬起头看向秦奇。

“想过，但第一是我相信祈心不会做这种傻事，第二，是我相信她不会真的出事。”他竟然在笑，看得秦奇没由来得腾起来一团心火。

这是洛祈心现在没事，还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送你，所以你敢说出这种话来。

那要是我没把她救下来，让她真的死了，你还会有脸说这种话？

秦奇这么想着，莫名很想给洛连城的脸上来上一拳。

“因为，有你在就不会出事，你和祈心，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啊。”洛连城说着，掏出自己的钱包来，取出一张老照片递给秦奇。

这真是一张很老的照片，虽然是彩色的，但却很模糊，就连塑封磨损严重，想来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历史。

照片是两个小婴儿，差不多大小，其中一个裹在蓝色襁褓里，瘦瘦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抓住另一个白色襁褓里的婴儿的手腕。

而白色襁褓里的婴儿眼角噙着泪水，像是刚刚哭过，此时却表情安静，只是抬头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婴儿。

秦奇认出了其中一个，因为他在自家的老相册里，见过这张照片。

那个蓝色襁褓里的婴儿就是他自己，当时十个月，却瘦瘦小小，和另一旁三个月的婴儿差不多大小。

秦奇有问过父母那个婴儿是谁，得到的答案却说，那个是朋友家的孩子，放在一起时他们两个还牵着手，觉得好玩就给拍下来了。

可秦奇从小到大都没有再见过那个所谓朋友家的孩子，却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白色襁褓里的婴儿，一定就是洛祈心了。

他在一瞬间明白了洛连城为什么说自己和洛祈心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因为这个故事他听洛祈心说过，就是她说的那个，在婴儿时期只要和他放在一起，就不会哭泣的人。

我超？全校公敌竟是我自己？！

可秦奇现在并没有吐槽或者感到惊喜，他只是感觉自己被耍了，抬头看着洛连城，拳头饥渴难耐，渴望打架。

“你就信了一句狗屁命中注定？就觉得洛祈心不会死？就这样把她扔在那里？”秦奇隔着桌子抓住洛连城的衣领，就这样把他拉向自己。

这是秦奇第一次在洛连城面前展现出暴怒的一面，甚至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那双在洛祈心眼里或是栗色或是黑色的眼睛再无平静温和，只有燃烧着的怒火喷薄而出，如最凶恶的火舌，灼烧着洛连城的脸颊。

洛连城身高普通身材普通，也完全没有反抗，所以被秦奇很轻松地拽了起来，被他咬着牙质问道。

“我问你，就算我们两个是命中注定，我就一定会救下她吗？那天如果我晚一分钟从桥上走过，就救不下洛祈心，如果第二天我没上天台，也不会把她拉下来。”秦奇咬着牙，感觉自己的理智在被燃烧。

也有算命的说过他命不好，短寿体弱，活不长久，所以他才从小在谷里跟着师父生活调养身体，直到上初中身体可以了，才放出来上学，甚至直到现在还在用那狗屁的还阳卧睡觉。

人生书上说他必定是渣男，必定不得善终，所以他才不肯谈恋爱，甚至尽量避免和女性来往，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哪怕洛祈心那样的美少女，也没让他动心分毫。

甚至为了活下去，活得长远一些，他强迫自己接受了父母双亡的惨剧，不哭不闹，只当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按照既定的日常生活，所以从来没有生出想要自杀的想法，只想着活下去。

这是秦奇十七年里对既定命运的反抗，他为此吃尽了苦头，也获得了一些成功。

可令他恼火的是，洛连城用一句轻飘飘的命中注定，就这样接受了洛祈心两次自杀的事实，说什么自己和她是注定的一对，全然不考虑洛祈心真的会死的可能。

妈的，命中注定，好一个命中注定！如果真有什么命中注定，那我早就应该死了！

而你却用这一句命中注定，轻飘飘地忽视了你女儿的内心，全然不考虑她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寻短见。

秦奇抓着洛连城的领口，就这样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洛连城却不紧不慢，幽幽地开口：“你和祈心，被一个道长算过命，祈心有九十二岁，而你，只有三十一岁。”

他的话并没能让秦奇冷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暴怒。

洛连城眼看着秦奇举起青筋毕露的拳头，就要砸在自己的脸上。

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只有一阵微风掠过，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因为秦奇硬生生止住了拳头。

然后没等他睁开眼睛，秦奇就一把被他推到沙发上，那股力道大到吓人，让洛连城咳嗽不止。

“打脸上不好看，会让洛祈心担心。”秦奇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先说完，如果说不清楚，我的拳头一定会打在你的脸上，而且你对不起洛祈心，这是一定的。”

他心烦意乱，索性端起自己面前的冰美式一饮而尽，连带着两块冰块一起含在嘴里，咯嘣咯嘣得咬碎，用冰凉的感觉让自己冷静下来。

洛连城整理了一下领口，也不生气秦奇对自己的无礼，只是喝了口咖啡顺下自己胸口的闷气，这才开口。

“你或许以为这是封建迷信，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那位道长算出了我和陈莲婚姻的破裂，也算出了你姥姥的寿命。”洛连城不慌不忙地开口，“所以我才会这么相信，而且那位道长说的是，你和祈心虽然注定在一起，但并非不可拆散，如果拆散了，你就只有三十一岁。”

“然后不管怎么样，洛祈心都有九十二岁是吧？那她命途多舛那段你怎么没说？”秦奇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洛连城愣了一下，问道：“祈心跟你说过了？”

“说过，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说的命中注定是我。”秦奇点点头，“如果我们不在一起，她就命途多舛活到九十二岁，而我就三十一岁暴毙，对吧？”

“对。所以在我听到是你救下了祈心之后，我还以为是你们的感情开始了。”洛连城叹了口气，也给自己点了支烟。

两个大男人相对着抽烟，彼此对视着，洛连城仍能看到秦奇眼中的愤怒，也大概猜到了原因，却也无可奈何。

“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个，我就当你没说过。”

“你不需要相信。”洛连城摇摇头，“但他总会发生的。”

“...”

秦奇觉得和洛连城再说下去就要变成微型传教现场了，他现在的嘴脸就像是忽悠大爷大妈的传教士，说什么信上帝送鸡蛋，拿完鸡蛋还能上天堂，循循善诱，想让秦奇接受命运的安排。

秦奇却不打算接受，他就当作没听过。与其相信一个自己没见过的老道的话，还不如信人生书，至少人生书是真的灵验，说有人会跳楼砸死你，那就一定会有人跳楼，死不死看你自己努力。

秦奇还是喜欢这种可以改变的未来，而非什么命中注定。

而且人生书上也没说自己如果不和洛祈心谈恋爱就三十一岁暴毙，只说了要是当了渣男就不得善终。

洛连城已经是个神棍了，秦奇虽然不太能接受他的说法，但想了想还是不能真的揍他，被洛祈心看到不好。

但还是站起身来，催促洛连城结束这个话题，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然后抓着洛连城的肩膀，让他站好。

“忍一下，我会收力的。”秦奇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是为了祈心出气的话，我没意见。”洛连城点了点头，他好像也觉得对洛祈心自杀的事那么坦然不太好。

秦奇朝他竖起大拇指，后退两步。

然后一个窝心脚踹在洛连城胸口，直接让他倒飞出去，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