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很体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夫妻送的是整匹整匹的好布呢。

小肖然是没什么感觉的，但肖老太婆当时脸色很不好，破天荒地没有拉着另外三个外孙亲香，而是紧紧攥着小肖然的手，眼中包了一泡泪。

而望着同父同母穿着细麻衣服做成袄子的哥哥和双胞胎弟妹，再对比自己那身破破烂烂还不保暖的衣物，小肖然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

她脑子里一直是木木的，不会说话，没有情绪，只平静地做着那些做了很多遍的活，也从不哭闹。

那日也是如此，她牵着肖老太婆的手，尽管肖老太婆把她的手攥得有些疼了，她也不吭一声，只静静偏头看着对面明显和她们祖孙二人不是同一世界的五人。

当天，肖秀夫妻是吃了午饭走的，午饭是肖秀做的，同样美其名曰肖老太婆操劳一年，她好不容易回来，当女儿的总要尽孝。

这“孝”一尽，就尽掉肖然能吃一个月稀粥的米，和他们夫妻带回的一斤腊肉，以及肖老太婆挂在房梁上卷好打算吃一整年的两卷猪板油的其中一板和四根腊排骨，那是肖老太婆舍不得卖留着给孙女平时打牙祭的，今日专门藏柜子里，也被肖秀找了出来，并且还有祖孙二人晒干打算吃一个冬天还没来得及吃完剩下大半袋的干菜！

初二的菜色是祖孙俩每一年里吃过最丰盛的，但肖秀夫妻一家却不是，三个小的有意无意嫌弃着肖老太婆和小肖然衣服太破旧，房子太破旧，土质的地面太脏！

就连碗筷也是让肖秀给他们重新洗了又洗的，然后挑挑拣拣把排骨和腊肉吃了，剩下干菜烧的蛋花汤也喝了一大碗，碗里那碎米煮的粥却是没怎么动，三人就下了桌奔外面玩儿去了。

去年周铁震九岁末十岁头，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周铁匠做了一辈子的铁匠，自然知道打铁的艰辛，就让周铁震去上了学。

他又是家中老大，周家爷奶疼得不行，时常从乡下给他带去好吃好喝的，养得白白胖胖，跑跳起来脸上胖胖的肉都在轻颤。

周铁石和周欢二人虽然没有周铁震受宠，但出生时就比别人寓意好，龙凤双生，养得也不差，也是白白胖胖的，所以平时有人家中办喜事时最爱叫这二人当滚床童子，期望一对新人也生一对这么可爱的儿女，所以二人也为周家赚了不少红包钱，平时吃穿和周铁震比也差不了什么。

当然，这种事情能顺利进行下去的前提还是因为小肖然的事情被肖秀瞒得死死的，左右邻居都不大清楚他家到底生了几个孩子，只以为是三个呢，不然谁会让一个有傻子姐姐的小孩当滚床童子？

当时小肖然出生时，夫妻二人并没多激动，心态很平常，直到她一岁多了，人家都能开口叫父母的年纪小肖然却是一副木木的样子，从不开口，也不哭闹，二人心里就有了些嘀咕。

幼时不哭闹不说话，只庆幸好带，等再大一点还这样，不是病了就是傻了，时间越长，二人就越怀疑，于是两岁时小肖然就被抱去了老家给周家老头老太太养着。

周老太不太喜欢女娃，何况还是个傻子，对小肖然不冷不热，只管她饿不死就行，所以那段时间，小肖然身上总有一股排泄物的味道，成了人人都很嫌弃的存在，冬天更是裤子被排泄物冻得梆梆硬。

头一年肖秀回去看到了气得不行，她是不喜欢这个女儿，但也不是想要女儿死的，见周老太这么对小肖然，当时就收拾了东西回到镇上。

正是气头上时做出的决定往往都会让人产生后悔的念头，肖秀刚到家就后悔了，这么大一个拖油瓶，她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带了几个月了，越带是越烦，最后想起娘家无后，老娘又是一个人过日子，心生一计就带小肖然回了娘家，看到肖老太婆对小肖然的疼爱怜惜，于是就说了来意，果断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肖老太婆，说留给肖家继承香火。

此话一出，全村哑然，对肖秀的无耻简直刷新了三观。

但肖老太婆能怎么办？眼看着外孙女被养成了这样，加上自己又孤单，就收下了小肖然。

她慢慢地，耐心地，不厌其烦地一步一步把小肖然养成了之前那样可以照顾好自己之余又能帮她做一些事情，其中的辛苦，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

思及这些事，肖然心中怒气横生，小肖然那种情况，根本不是傻，而是和现代自闭症患者很相似。

在四岁前，小肖然其实是没什么记忆的，如今肖然知道的这些，都是肖老太婆时不时念叨后被她分析再连接起的大概，她这样的情况，肖秀夫妻也不说带她去看病，就任其自由发展！

肖然愤然扒完碗中的饭，将碗重重一放，将肖老太婆唬了一跳。

“干啥子？”

肖然用瘦骨嶙峋的脸对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姓肖，我没爹娘，我爹娘早死了！”

肖老太婆：“……”

她狐疑地看着孙女，怎么觉得这个孙女脑子又好用了一点？

肖然当然不心虚，这种事情，她越是解释就越是感觉心虚，反正她的身体是小肖然的，谁会怀疑她的灵魂不是的？

何况小肖然之前那种情况，大病一场恢复脑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反正她只要一天比一天更好就行，肖老太婆自然会适应的。

肖老太婆果然也没多想，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她年纪大了，陪不了孙女多久了，如果孙女能恢复正常，她再把把关，再过两年孙女十岁，她给孙女找一个好人家先定下，等及笄后嫁出去，以后就有了保障，她老了也放心。

肖然自然不会知道肖老太婆已经打算过两年就给她说人家，她三两口就把红薯吃掉，见肖老太婆也要吃完了，就等了她。

肖老太婆也不耽误时间，赶紧几口吃完，还有不少活儿等着干呢。

肖然看瓦罐里还有接近大半碗的粥，她起身去拿了一个装水的竹筒把粥装进去，和肖老太婆说：“我一会儿把粥放水缸里冷着，下午你要是饿了，就回来喝掉，不然晚上我就倒猪食锅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