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香倒在地上喘气,满嘴都是铁锈味。
张知序感受着她身上炸裂的疼痛,很是不敢置信。
天子脚下,律法所覆之处,怎么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不觉得奇怪,看着贼人走了就也跟着散开,就这么留她一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不帮忙报官?”他不解,“按照律法,这些人都得下大牢。”
陈宝香抹着血哼笑:“大仙,你知道报官的流程么?”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差人去衙门说一声,他们自然就派人来了。”
“不对。”她摇头,“那是有钱人家的报官流程,放在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身上,得先找人写状纸,约莫九百文,再往衙门里递状纸,茶水费两千,再排期等升堂,最快也要等半个月。若想得个公平公正,还要贡上与被告同样多的银钱。”
张知序听得呆在了原地。
他一直觉得大盛的官府办事很快,还疑惑为什么会有百姓求告无门,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样的门道。
陈宝香身上就一百文,她报不起这个官。
肩上的伤疼得像是要裂开了,背后也鼓起了一团包,硌在石板上越来越疼。张知序头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和后悔,怕她就这么死在这里。
陈宝香歇了会儿,自己爬坐了起来。
“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后,“成单峰骆驼了。”
难过的情绪刚涌上来就被她的话撞了个稀碎。
张知序扶额:“你还有心思拿自己取乐。”
“不乐点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她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钱,龇牙咧嘴地起身,“还行,能吃几天饭,捱到三月初,上京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春日宴,到时候就能吃白食了。”
放在先前,张知序会说她骗吃骗喝道德败坏。
可眼下,他只恨各大高门怎么非要到三月才有宴。
“这一百文够不够你看伤?”
“那些药馆贵着呢,随便几帖药就要你上千文。”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这伤没什么,不用看。”
街边有卖包子的,她停下来,数着十个铜板买了俩。
一口咬下去,张知序被香得都恍惚了。
肉馅儿的,还带着香浓的汤汁,白白的面皮虽然厚,但吃下去十分满足。
九泉骗他,说什么包子肉贱不堪入口,这分明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陈宝香刚准备吃第二口,突然被人一撞。
包子脱手,落在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
一时间张知序和陈宝香同时都愤怒了,扭头瞪向路过的人:“你走路不看路么!”
那人满脸横肉,看了她一眼,声音比她还大:“撞你了,怎么的吧!”
说着,还故意又踩了地上的包子一脚,原本只是沾灰的包子瞬间被踩烂。
陈宝香气得直想哭,但有先前的教训在,她也不敢一身是伤地跟人硬碰硬,只能委屈巴巴地蹲在旁边看着地上的包子。
张知序长这么大哪有过这种经历,脑袋都气得发晕,半点也忍不下去了,拖着陈宝香的身体就走。
“哎,去哪儿?”陈宝香不舍地回头。
张知序扭过她的脑袋看向前头,咬牙道:“带你去一步登天。”
什么慢慢来什么走正道,没钱的人在上京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这时候还让人守规矩懂礼仪,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仙虽然变不出银子,但大仙本身就有的是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