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已经习惯黑暗了，或许他已经死在黑暗中了。

他从潜水艇里爬出来，站在外面。海风吹拂着他，海鸥时不时从身边掠过。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迹象，波浪此起彼伏。他躺在潜艇上，看着天空，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

躺着躺着，他睡着了。然后，雨滴把他叫醒了。

他进入潜艇内部，再一次潜入海底。

经过几天的追踪，他终于赶上了那艘船。这是一艘装满集装箱的货运船只，一百多米长，船体白色，上面承载着各种颜色的集装箱，就像是俄罗斯方块一样。

他将潜艇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自己趁着漆黑的夜色，游到轮船附近。然后，他开始慢慢的往上爬。他的手套是特制的磁性手套，通过交替的释放磁性，他很轻松的就爬到了轮船上。

晚上船头还有两个人站岗，拿着冲锋枪，抽着烟，冻得的瑟瑟发抖。他身手敏捷，两拳就把俩人打晕了，然后扔下了船。他顺着过道，开始往船尾走去。他站在一扇门后面，贴着门，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过，船舱里面很安静。等待了几分钟后，他小心翼翼的进入了船内部。

船舱里面就像是一个大酒店，中间是长长的过道，两边是无数的白色铁门，门上有编号，有的门上面还有一些牌子，应该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过道里有普通的乘客，靠在墙上抽烟聊天。也有穿着蓝色制服的人在巡逻，不过这些人对他没什么兴趣，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他沿着过道继续走，来到一个楼梯口，沿着楼梯口往下，来到一个大厅。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就像是一个酒吧。人们在这里唱歌，跳舞，简直是快乐源泉。他在吧台上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点了一杯加冰的格兰菲迪。

他环顾四周，男的都忙着和妹子搭讪，女的都在和帅哥搭讪，业务非常之繁忙。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蕾丝短裙的女人坐到他旁边，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帅哥，一个人吗？”她笑着盯着他，手已经不规矩的跑到了47的脸上。

“你来了就不是一个人了。”他拿起酒杯，示意她也喝。她笑的很妩媚，就像是一支涂满口红的玫瑰花。

“走，跳舞去！”她拉着47的手，笑的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我不会！”47很窘迫，没人教过他这些技能。

“我教你”她用力把他拉进了舞池中，灯光晃的人沉醉。

她抱着他，贴在他胸膛上，开始扭动起来，就像喝醉的人在原地踏步一样。虽然47不认识她，但拥抱的温度真的很暖，虽然那只是昙花一现。

她拉着他回到房间，整个屋子都是红色的风格，就像是红色的颜料填满整个房间。她将他推到在床上，慢慢褪下了衣服。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照着她的裸体，像是一座雕像，曲线分明，他像是喝了红酒一样醉了。当然他没有真的醉，只是白嫖的机会难得，该醉的时候就得醉。

这艘船独自在海上航行，像是一只离群的海鸥。

半夜时分，47来到船长的办公室，这里像是一个杂货间。书桌上放着雪茄和杂乱的文件，书架上放着威士忌和女人的内衣。他用枪抵着桌上的文件夹，随行人员的信息出现在眼前。

他翻了几页，一个熟悉脸庞出现在桌面上，他用枪抵住那一页，记下门牌号。

目标在204房间，门上有密码锁。他拿出一张卡片贴近感应区，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快速跳动。几秒钟之后，钉的一声，门开了。

他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轻轻的关上门。刚关上门，房屋的灯就打开了，搞得他很尴尬，有一种做贼的羞耻感。

“我等你很久了，坐下谈吧！”一个下身穿着碎花短裤，上身体恤，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的人，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等我？那我还是不坐了吧，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在海上看日出我是第一次。”47将子弹上膛，正对着那个男人的额头。

“你要想杀我，我自然跑不了。但是，与其杀了我，我活着对你来说更有价值。所以还是过来坐下吧，日出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将酒杯放到桌子上，翘起二郎腿，神情很放松，仿佛在说：你小子不会杀我！，盲目却坚定。

“想说什么就说吧，趁我还没抠动扳机！”

47靠在门上，直盯盯的看着他。这个人身体强壮，说不定还有六块腹肌，说不定还是个骗子。反正，他会宰了他，但是好奇心赢了。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克隆人，但是你不是。我希望你首先不要反驳，因为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难以接受。”他摸了摸嘴唇，看来他也有点紧张了，仿佛有一个秘密即将被揭开。

“你是人类的后代，你也有童年。可能你现在记不起来了，那是因为你的记忆被隐藏了，或者说植入了新的记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做出各种动作，就像是在演讲。

“说完了吗？就算你说的对，哪有什么意义？我是谁又有什么意义？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宰了你。多余的事情我不想考虑，我对真相已经不感兴趣了。”他打算扣动扳机，一直举着也挺累的。嘴上说不在意，但是47也能隐约感觉到哪些所谓的记忆。像是困兽，偶尔掏出来发疯，摧残他的心智。然后突然离去，留下空洞的深邃，轻盈的感伤。

“别别别，听我说完可以吗？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可能还在，一个人这样活着，真的快乐吗？我这里有一个优盘，里面有所有的信息。相信我，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激动的站起来，显然他的废话不够打动人。然后把一个优盘放到桌子上，脸上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枪装了消音器，所以他死的时候很安静，一枪击中心脏，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

他拿起优盘，缓慢的关上了门，离开了这里。人的很多烦恼就是因为那渺小的希望，想要去抓住，但是又太软弱了，无法忍受那些普通的痛苦。

在海上看日出，感觉太阳特别圆，特别近。红色的火球把海都点燃了，他站在甲板上，感觉自己像一个孤胆英雄。没人能征服这个世界，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那不痛苦才怪。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虚拟的，连生命这东西也像浪花一样时而闪耀时而平静。

他再次进入黑漆漆的潜艇，就像是进入了下水道一样，然后慢慢潜入海底。

如果我有一个家，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他反复思考这个假设，现在他真的醉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躺在座位上，仰着头，好像他死了一样。这黑漆漆的未来，好像他应该考虑下那个人的提议，换个不同的活法。

他打开电脑，插上优盘。优盘里面有一段视频，他点开。

画面是一家三口，在一个树木和农田围绕的村庄。小孩子拉着妈妈的手在田埂上走，爸爸在地里弯腰干活。突然他感到脑袋剧痛，就像有一只虫子在他的脑袋里，疯狂的咬他的神经，他好像能听到那种咀嚼的声音。

他倒在地上，双手抱头，翻来复去，感觉脑袋要炸了。桌子上有一把枪，那是他唯一的解药。不过他疼的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直到晕了过去。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窗外有很多绿色的光，就像是萤火虫一样。这些绿光飘来飘去，就像是风中的叶子一样轻盈。他伸出自己的手，感觉那些光像蝴蝶一样停在了他的手上。

现在，他相信那个人没有骗他。因为他的眼眶湿润，那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隐藏在他大脑中的记忆。

可惜，他已经把那个人杀了，现在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以前父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词汇，现在像是海上漂浮的木头，燃烧的蜡烛，沙漠中的仙人掌，手机电话簿里的一个电话。

他开灯，开始控制潜艇上浮。如果他当时一枪把那个人干掉了，也不会徒增那么多烦恼。上面讲过，渺茫的希望就是痛苦的根源。

来到水面，阳光照的他睁不开眼。他拿出手机，一大堆未读信息。他拨通了通讯录的一个电话，那是他手机上唯一保存的电话号码。

“是我，我知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所以现在还我吧！”

“你说吧，怎么帮你。”小雨的语气显得很激动，她没有想到他会打给他。

“我养了一只猫，以后你替我照顾它吧！”

“猫多大了？乖吗？”小雨趴在栏杆上，看着天空的鸟飞过，她说的话好像是风一样。

”忘了，黏人。“

”好吧，怎么把猫给我。“她躺到躺椅上，把手机放到桌子上，闭上眼睛。

“地址我会提前发给你，天晴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然后，47挂断了电话。他觉得他不配养一只猫，因为他是一个杀手。如果有个人拿猫威胁他，那他可能会投降。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没办法好好照顾它，他可能忍不住把猫给宰了。

天下了很大的雨，他来到丛林深处的一个小木房子里。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他需要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