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先生,在槐树镇上极为受欢迎,时常有人登门请奶奶帮忙。
这些求人的会留下些猪肉青菜做谢礼,奶奶会将谢礼转赠给牛婶,当晚的晚饭就格外丰盛,大块的肉油汪汪地堆在碗里,我看得口水直流,可大牛不一样,他会用仇恨的目光扫过我和奶奶,然后一言不发地埋头扒着白饭。
我偷偷数过,整个槐树镇就两家没有供奉仙家。
一家是我和奶奶借宿的牛婶家,牛婶从来没跟奶奶提过请仙家的事情,而另一家则是住在镇尾的许文成家,他家想请仙家都想得发疯,找先生请仙家找了一位又一位,始终没有能成功过。
大牛是个心善的,他曾偷偷警告过我,离许家人远点,那家人就是群疯子。
在槐树镇,十家有九家就是姓许家的,拿出族谱一算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没有供奉仙家的许文成家日子还算好过,只是在与街坊邻居往来时难免矮上一截,可与牛婶家相比那就是神仙日子。
牛婶一个带孩子的寡妇,大人们当着面都是笑呵呵慈眉善目的,可一背着牛婶就狰狞了面目嚼舌根制造些风言风语轻慢牛婶,见惯了大人们两幅面孔的孩子们鹦鹉学舌,他们将这番话说到大牛面前,拿着臭鸡蛋烂菜叶砸大牛。
大牛刚开始还会反抗,时间久了就默默承受,他不想牛婶为他挨家挨户地伏低做小受尽委屈,我有时候碰到大牛受欺负就高喊“狗来了,嗷呜嗷呜”,吓得那群小屁孩做鸟兽散。
本以为会得到大牛的道谢,我看着这家伙默不作声地路过,他当我不存在,回头跟奶奶委屈结果被奶奶笑话,兴许是我说话太大声被牛婶给听见了,牛婶当晚就压着大牛给我道歉,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和大牛到因此熟悉起来。
每次有小屁孩欺负大牛,瞧着大牛那忍气吞声的样,我气不过抡起拳头就打,将那群小屁孩揍得哭爹喊娘的,然后鼻青脸肿地朝着大牛得意,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英雄,而大牛越发沉默。
直到一个下暴雨的夜晚,牛婶和大牛都不在,我趴在门边翘首以盼。
雨中有个沉重的身影越走越近,浑身湿透的大牛红着眼睛,我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瘦弱的肩膀上靠着个同样湿漉漉的脑袋,头发上系着牛婶的红绳。
我撑着伞走近了才发现大牛身上背着的就是牛婶。
牛婶是个成年人,了无生息地趴在大牛的背上,两条腿拖在地上,地上有被雨水冲刷后的淡红,我愣在原地瞪大眼睛,准备好的一筐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大牛你”我讪讪开口,却被大牛回头的一个眼神给吓住。
那是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神,冻得我从骨头里开始发寒,年幼的我读不懂这个眼神但我知道,从此刻起,我将永远失去这个小伙伴。
雨越下越大,大牛拖着牛婶敲响了我奶奶的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