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老远,其中一名长相白胖,做内侍打扮的小年轻便对下面大喊。
声音如雷贯耳,手中明晃晃的铜剑高举过头顶,随时准备把刺客碎尸万段。
苏傅转头看去,白胖喊得很欢,脚步却似蜗牛,反倒是前面那个闷不吭声,留着大胡子的,跑起来健步如飞,一看就是练家子。
少时,大胡子完全出现在苏傅视野中,苏傅高高抡起拳头,给了昏迷中的扶苏一拳。
这么做一是防止扶苏突然苏醒,二则做戏给大胡子看。
确认扶苏暂时不会醒,苏傅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地对大胡子喊:“刺、刺客已被我制服!”
“公子没事吧?”
大胡子瞥了眼那个脸朝下趴在草丛中的刺客,又看向苏傅,登时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公子您的发髻……”
苏傅摸了摸头上像被狗啃过的发型,看向被扶苏握在手里的一大束头发,掩面低泣,“被此人剪去了……”
“他剪您发髻做甚?”
大胡子眼中满是疑惑加心疼。
苏傅不回答,只是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哭。
设想一下,这种情况换作是扶苏,他只会哭。
而且解释越多,越会被人怀疑,不如让他们自己先猜。
这会儿功夫,落在后面的白胖也赶了上来,一看公子发髻没了,呼天抢地大哭起来。
“天杀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何以如此侮辱公子?这天杀的啊!为何要剪公子发髻……”
“行了,别嚎了,公子此时甚为难过,你越嚎公子越难过。”
大胡子冷静下来,看着那个衣着脏破的扶苏,猜测道:“此人被施髡刑(剃头发),必是送来北边修建直道的刑徒,不知如何从官差手中逃出来,正巧碰到公子马车滚落山坡,想必以为公子已死,故而将他头发剃去。”
“他剃公子头发做甚啊?”白胖不解。
大胡子撕下一个布条给苏傅包扎伤口,一边说:“他割走公子发髻,以帽子将之戴于头上,再将公子衣服穿走,便可掩盖他刑徒身份,逃过官差追捕。”
苏傅配合着掩了掩身上还没来得及系上的外衣,表示大胡子的猜测完全正确。
“贼厮胆大包天,小的宰了他为公子报仇!”
白胖提刀上去就要剁了扶苏,苏傅忙叫住他,“圆润,算了!看他衣不蔽体,想必也是个可怜人。”
苏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父皇为修长城、直道,广征徭役、刑徒,下面那些官吏为了立功,滥用刑罚,随意连坐,三十万刑徒中,有多半是无辜之人。”
他捡起散落在地的一件衣服包住头顶短发,“为了一把发髻杀死一人,扶苏不忍。”
“我的公子啊!贼厮害您至此,您还怜悯于他?”圆润一脸愤恨地说。
苏傅道:“此人犯了法,自有秦法治他的罪,我岂可滥用私刑?”
说完转身问大胡子:“仲康,坡上情况如何?”
“刺客数量颇多,我等怕是不敌!”仲康脸色有点不太好。
“那该如何是好?”
苏傅焦急地环视左右,这里两侧都是山坳斜坡,好像没什么地方可逃。
仲康道:“公子先走,我来挡住刺客!”
又转头交代圆润:“务必保护好公子!”
话音刚落,剩下的五名刺客杀光上面的侍卫,冲下斜坡。
“公子,快快离开!”
仲康催促了一声,提剑迎敌,圆润拽起苏傅就要逃命,苏傅则提起背包和手提包,丢给圆润一个,“此物好似那刑徒所盗赃物,且带上。”
圆润看着手上黑色手提包,外布和提带十分结实,不知何物所制,包里装得鼓鼓囊囊,入手贼沉。
“公子,逃命要紧,赃物就不要管了吧?”
“此物奇特,还是带上。”
苏傅说完自个儿提着背包,往对面斜坡爬去,圆润只能跟上。
苏傅在现代因为诈骗银行一笔巨款被判无期,越狱后本来打算去深山老林隐居几年,所以带的物资有点多,两个包加起来一百多斤,提着爬坡十分吃力。
二人哼哧哼哧往上爬,眼见快要登顶,下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回头看去,仲康以一敌五,正死死缠住想来追击的刺客。
仲康身强体壮,武艺高超,若是普通毛贼,五个也打不过他一个。
但这几个刺客明显不是普通人,如果没人帮忙,仲康凶多吉少。
苏傅可以不管仲康死活,但扶苏不会。
现在苏傅就是扶苏,他犹豫了一瞬,丢下背包,在圆润的惊呼声中,提剑冲回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