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熟悉的地方，慕远照老样子抬眼望去，依旧是那绿褐相间之景，大致观察一番后，锁定了几个目标，然后“凌空跃起”，逐个将目标纳入手中，手中物多了便随手撇向身后背篓。只不过是拾个柴火木薪，他心中却仿佛于山林之间摘寻稀有仙果，开始幻想了一番。只是这般日常过于稀松，任再多想象也填不满内心的空洞。慕远一点一点挑着，捡着干柴火，思绪早就飘到了那将他围了18年的山峦之后。

慕远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在山间蛰伏的小村庄。在这地方生活的人们在慕源看上去，仿佛就是路边的木围栏，仿佛是那河边长满苔藓的石头，仿佛是那村口的几个人围在一起也抱不住的古树……他们已经与这山林间的万物融为一体了。他们从来没想过离开。

“难道我也要像这村子里的人们一样，每天砍柴烧水，洗衣耕田，在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默默地待上一辈子么？

慕远这般想到，他也并非第一次这样想了，但最近这种类似的想法愈加令其烦躁，这种念头出现的频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不断地从心头涌出。

在那晃着晃着，肩带便愈显沉重，慕远察觉今天的柴火应该足够了便踏上归途了。走过重重密林，回到了自己的村子。

“呀！慕源回来了啊。”“又帮家里人捡柴火去啦，真出息了这孩子。”村里的人们对于这孩子都十分喜爱，每每看见都要招呼几声。慕远依次热情地回了招呼后，便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慕远的家在村子的最北边，房子的地势是整个村子最高的。小时候的慕远最喜欢的事就是站在门槛上，向下俯瞰着整个村庄与向远处眺望着覆盖着白雪的山峦。那时候的他内心充满着各式各样的想象。他假装能听见全村人的说话谈论声，然后在心中为他们的烦恼排忧。又好像能凌空飞跃群山，以手中纹路便催动出毁灭波动，召唤雷霆降临世间。现在的他亦是如此，不过这念头一点一点侵蚀着他，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但他从未向家里人提起，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于这件事有什么样的看法，况且他之前从未见过有人离开过这里。这个村子的整个氛围看上去虽然其乐融融，但仿佛“离开”这个字眼在这里是禁忌。慕远从没听过什么这方面的规定，但这里的氛围似乎如此。

“不行。”平静又简短的回答。

“为什么？”慕远虽猜到了这样的回答，但却没想到这般干脆。

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戛然而止，母亲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轻轻地放下菜刀，回过身子。

“你还太小了，你一定这山峦保护着你我二人，也保护着整个村子，我不能让你在这样的年龄就去经历外面的那些。”母亲又是平静地说道，不带有一丝情绪。

慕远长这么大最害怕的就是母亲的这种纯粹的平静，她不会像邻里吵架的妇人那般大声呵斥。这种纯粹包含着一切应该有的和不应该有的情绪，那种感觉令人窒息，但又让人没法争辩。

“妈，你这种态度我熟悉的很，我就不跟你争了，最后到头也没个结果。我不想吃饭了，回房了。”慕远止住哭腔，快步走回房内。

门外不一会也再次传来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仿佛又多了些啜泣之声。

黄昏逝去，夜幕降临。慕远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他从自己的房间走出门外，走到了房门前坐了下来。山边泛着异色光芒，那股光芒似屡屡炊烟，漂浮不定。丝丝光芒点缀着村子，让他能些许看到村口古树的轮廓。树林里的阵阵虫鸣，令这夜深人静之时更显冷寂。

慕远叹息连连，他深知自己的母亲有其苦衷，可自己对于那灿烂浮光过于向往，他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想知道自己曾幻象过的和曾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对于这些，除了离开村子，翻过山峦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而自己的行为又伤了母亲的心，虽然自己时常告诫自己要静下心来，但真正遇到障碍往往又赌气行事。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却缓缓打开了。

“远儿。”母亲走了出来，就坐在慕远旁边。

“妈。”慕源回应道。

母子二人都知道彼此还未入眠的原因，两个人只是呆呆地坐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山林里的虫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