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种空虚和惆怅感再次袭来。虽然我知道出门散心是为了排解自己的情绪,但坐在这里,我依然感到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洛琪希的离别依旧紧紧抓住了我的心。
阳光洒在身上,四周的风景依旧美丽,但我却感到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依旧被洛琪希离去时的背影占据着。
“若能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该有多好啊。“我不禁这样想着。童年本该如此,充满了游戏和笑声,身边有朋友陪伴。就在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我在远处的道路上看到了一个少年。
可惜,这并不是我期望中的同龄玩伴,而是一个洛琪希曾经警告过我的魔族——绿色的头发让我瞬间警觉起来。她说过,如果看到有绿色头发并且额头上长着红色的第三只眼的人,那极有可能是危险的斯佩路德族。但这少年的情况似乎不同。
我躲到了树后,暗中观察他。他的步伐非常不稳,每走一步都好像要摔倒一样,看起来十分疲惫。我心想,或许他已经筋疲力尽了?等他走得再近一些,我看清了他浑身沾满尘土,仿佛在地上摔倒过许多次。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双膝和手肘都擦破了皮,显然受了不少伤。虽然他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年龄确实和我差不多大。
当他终于走到我藏身的树前时,我发现他的脸上布满了淤青和伤痕,这显然不是摔倒能造成的。他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殴打痕迹,然而与洛琪希所描述的斯佩路德族不同,他并没有红色的第三只眼,反而有一对精灵族特有的长耳朵。他的眼神并不凶恶,相反,那双澄澈的眼睛中泛着泪光,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而非危险的敌人。
我终于从树后跳出来,他被我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迅速警惕起来,身体微微后退,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我首先开口安抚他:“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靠近些吧。”
他显得犹豫不决,但还是慢慢走近了一些。我怕他突然逃跑,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瘦弱无力,挣扎了两下,但终究没有挣脱。我见状,迅速施展了一个小型的水魔法,以温热的水为他洗去身上的尘土。水流顺着他的身体滑落,虽然水温贴合体温,但他依然惊慌失措地想要逃开,挣扎得更为激烈。
我没有放开他的手臂,而是耐心地继续,利用热风魔法将他身上的水滴迅速蒸发掉。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淋湿的衣物容易让人着凉。我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注意到水蒸发后显露出的诸多伤口和淤青,尤其是他的手肘、膝盖,伤痕累累,看上去显然已经被虐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是因为他明白自己挣脱不了,或者终于意识到我并没有恶意,他慢慢放弃了挣扎,任由我把他引到草地上坐下。我默默背诵着治愈的吟唱词,开始逐一为他修复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特别是他的脸,那张俊俏的脸上由于受伤,带着好几处肿胀,实在可惜。我专心为他治愈每一个伤痕,心中暗自庆幸,他还没有遭遇更严重的伤害。
等我治愈完所有的伤口后,他终于低声开口,声音微弱得像一阵微风:“谢谢……”
“是谁对你做了这些事?”我问他。
他沉默不语,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我看着他,心中猜测他的伤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可能已经遭受了长时间的欺凌。
“你的家长呢?他们怎么能不管你?”我又问。
他依旧不说话,沉默像一堵墙将他包围,仿佛他怕说出什么就会引来更多的伤害。
我心中隐隐猜到某些可能,问道:“难道是你的家长亲自打你吗?”
这句话让他轻轻抖了一下,眼中的恐惧似乎更深了几分。他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蝇:“……不是,不是他们。”
我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遭到家人的虐待。但究竟是谁下手这么狠?为了弄清楚真相,我追问道:“那么是谁?你总该知道他们是谁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从来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这回答让我既感到愤怒又心疼。这么说来,那些人根本不是熟人,而是凭借发色和种族对他进行的无端欺凌。我的猜想得到了部分证实,想必他是因为魔族的身份,尤其是那绿色的头发,成为了别人的攻击对象。
我没有继续追问他的过去,而是站起身来,伸出手对他说:“他们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们吧。”
原本替小孩出头这种事应该是家长来做的,可眼前这个孩子的家长显然无法提供足够的保护,否则他也不至于被欺凌至此。我知道,正是因为没有强有力的依靠,他才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些暴力。
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迟疑和惊讶,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默默站了起来,准备带我去见那些欺负他的人。
至于那些欺凌他的原因,多半就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发色和种族。
他带我走向村落的深处,脚下的土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暖而柔和。路途中,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你的名字是什么?”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回答。“希露菲……”他微微犹豫,随后又低声念了许多字,像是在吟诵什么,我却只能清晰地听到前几个字。于是,我微笑着对他说:“那么就叫你希露菲好了,好吧?”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们来到村落外围的一处空地,阳光洒在土地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指着空地中间玩耍的几个小孩,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安。也就是说,欺凌者就是他们了吧。今日我誓要讨个公道,心中燃起一股勇气。
希露菲躲在我身后,我感觉到他的紧张与不安,握紧了拳头,带着他向前走去。那几个小孩停下了嬉闹,转过身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神色各异。
我首先发话:“是谁欺负他,自己站出来吧。还是说你们每个人都欺负了?”我的声音在空地上回荡,带着几分愤怒与不屈。
他们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像是一群被吓住的鸟儿。正当我思索着该如何进一步施压时,其中看起来年长一些的小孩迈上前来,神态自若,似乎并不害怕我。“没有人欺负过他,只是他自己凑上来,免不得推搡跌倒,受了伤而已。”他的话语冷淡而不屑。
“那么为什么脸上会有伤?”我质问道,心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年长的孩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某一个小孩,那个小孩便“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看起来很不爽嘛,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四处乱转,叫人想教训一下也是没办法的吧。更何况还是魔族……”
“行了,总之你确实打人了对吧?”年长的孩子毫不客气地问道。
此时的情况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竟然是这样微妙的对峙。年长的孩子将罪魁祸首的小孩拉到我面前,态度强硬。“快道歉。”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那个小孩虽然极不情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但还是低下头,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年长的孩子叹了口气,似乎感到无奈。“反正下次你还是会照打不误吧。多少要给你一些教训吧。”说着,他目光转向我,“你可以打他一下,就当是还回去了,也算是两清了,可以吧?”
这个提议让我有些意外,但很快意识到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不愧是最年长的小孩,属实懂事。我点了点头,随即从口袋中生成了一颗小石子,轻轻一弹,正中那个小孩的额头。力度并不算大,这点力度,连伤痕也留不下来,但总归是替希露菲出了一口恶气。
结束这件事后,我领着希露菲离开了这片空地。阳光洒在我们身上,似乎驱散了周围的阴霾。我对希露菲说道:“明知道要受伤,还要凑上去,你本应该与他们拉开距离才对。”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想,也许是因为寂寞吧,毕竟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朋友。即便是会受伤,也想要挤进人群。考虑到这些,我柔声对他说:“不要再靠近那些小孩,若是需要陪伴,自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朋友。”
他微微抬头,眼中闪烁着惊讶与期待,似乎在琢磨我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神中逐渐流露出光彩,于是我明白我结交到了这个朋友。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时,我便邀请希露菲到我家里一同吃饭,心想着这样也能让塞妮斯看到我结交到了朋友,多少会让她放心一些。虽然其实塞妮斯对我已经足够信任,但总觉得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当我向希露菲提出邀请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本以为他还需要回家与父母知会一声,没想到他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用跟家里讲。”这让我心中一惊,觉得他似乎与父母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我带着他回到家时,向塞妮斯和莉莉娅介绍过。塞妮斯看到我带来一个新朋友,自然非常高兴,盛情款待,而莉莉娅则依旧寡言少语,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显露在脸上,似乎对于这个新朋友并不太在意。
“是罗尔兹家的小孩吧?欢迎欢迎。”塞妮斯热情地说。午饭的气氛愉快而温暖,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希露菲吃得很认真,偶尔抬头看我,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吃过午饭后,我与希露菲一起坐在屋檐下,静静地旁观莉莉娅整理院子里的蔬菜。做仆人的果真是辛苦,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映出了一种辛勤。
正当我思考这些时,希露菲在我耳边轻声问:“那个热水,是如何做到的?”他似乎是在问我如何凭空变出热水的。
这问题恰好让我想做一个小实验,便提议带他出去。我领着他来到麦田边一处无人问津的茅草棚,那里静谧而温暖。我对他说:“试着闭上眼睛,想象一个平滑的世界。”
“平滑?”他似乎有些不解。
“就是说,凡事都连续的世界,无限可分的平滑。”我解释道。
“无限……”他反复念叨着,眉头微皱,像是在努力理解我的话。
“怎么样,可以想象到么?”我问道。
“嗯……大概吧。”他回答,声音中透着几分犹豫。
我让他睁开眼睛,他立即惊讶地环顾四周,眼神中流露出新奇。
“现在可以试着做出一点清水出来了。”我鼓励道。
他伸出手来,手心中立即便放出了一股清流,清澈而灵动。看着那股清流,我感到无比惊讶。虽然我预想他会很快学会,没想到竟然如此迅速,这让我倍感欣慰。
我半信半疑地使用标准汉语对他说:“你好。”
他疑惑地看向我,显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为了确认,我试着用英语说:“How are you!”
他仍旧满脸困惑,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我的话。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小孩子对世界的印象尚未固化,所以才能如此顺利地学会魔法,或者希露菲是真正的天才,然而无论如何,希露菲对魔法的把握显然很不错,这一点是切实的,绝对不能浪费。
“我来教你魔术吧。”我对希露菲说,“你一定用得上。”
希露菲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然而还未教出几个魔法,希露菲的魔力便耗尽了,显得有些疲惫。
“记得,每一天一定要尽可能用光所有魔力,只有这样魔力量才可以增长。”我叮嘱他。虽然我对此并没有太多定论,但这终究是一次实验。若明天再见到希露菲时,他的魔力量有所飞跃,那便可以证实我的猜想。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彩云映衬着温暖的余晖,希露菲对我说:“我该回家去了。”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我才径自回家,心中不禁期待着明天与他再次相见。
保罗今天整日忙于工作,晚饭我特意为他留了一份,正当我和希露菲在餐桌旁享用美味的菜肴时,保罗终于回到了家里。塞妮斯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亲切地对他说:“鲁迪今天带朋友回来啦,是罗尔兹家的小孩。”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兴奋,似乎对我交到新朋友感到自豪。
我转身看向保罗,发现他的神色非常严肃,眉头紧锁,似乎心中有事。他以命令的口吻召唤我:“鲁迪,过来。”这声令下让我心中一紧,连忙走到他面前。
他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打了艾特家的小孩?”我一愣,心中暗想:艾特家是哪一家?虽然大抵能猜到他指的是哪个小孩,但我真的算得上是打他了吗?我心中委屈,便辩解道:“只是一点小事……”正想将经过详细讲述,保罗却不由分说,举起手掌扇了我的脸。
“保罗!”塞妮斯见状立即上前,神情中透着担忧和不满。保罗看着我,语气严厉:“小事便可以将人打成那样了么?”可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反应是否真的合适。明明只是轻轻弹一下额头,连红肿都不会有的程度,怎么会被夸大成这样的模样?
然而,我的脸却火辣辣地痛,心中涌起一阵委屈。尽管我已是成年人的心智,能够理性对待,但当时的情绪却难以控制,脑袋嗡嗡作响,眼角似乎有湿润的东西滑落,我伸手一摸,竟是泪水。我……哭了?
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放声大哭。也许是因为小孩的身体激素水平导致的情绪过激,也许是我自己的心防崩溃,我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个原因,总之我现在的确失控了。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让我无法自已,脑海中只剩下哭泣的声音,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