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都在这场灵视中化作了泡影,从他第一次见到这只印度黑檀木的箱子,到如今在九河下梢的渡口,马车走了三天,这场灵视也持续了三天。
在见到这只箱子之前,弗里德里希从未听过世上有着这样逼真的灵视。他按照秘党的原则开箱检验,在打开的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灵视吞没了。
他看到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英武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冠帽,骑着高头大马在上面行走。一个男孩跟在男人的身后,他头顶剃秃,只在周围留着一圈头发。
他们赤金色的瞳孔透着摄人的光,光芒仿佛比太阳还要明亮。
画面扭曲着消散,弗里德里希又看到了一场葬礼。男孩穿着一件白丝长袍,上面绣满了龙、凤、孔雀、宝相花和璎珞的隐纹,他静静地躺在米黄色的云纹织锦上,脚下放着一面银牌。
众人合力盖上了棺材,半尺长的铜钉被一下下砸进了进去。
弗里德里希浑身发冷,他从灵视中挣扎着回过神来,低下头向箱子内部看去。
穿着白丝长袍的男孩安静地躺在箱子中,他头顶剃秃,只在周围留着一圈头发。
弗里德里希感觉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这根本就是灵视中的那个男孩,自己居然在灵视中亲历了他的葬礼。
他猛地合上了盖子,用封条小心翼翼地贴好,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男孩留着西夏党项人的发式,毫无疑问,这是一具沉睡千年的“蜥骨”,也就是龙类的骸骨。
诡异的灵视让弗里德里希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拒绝了清朝官员走水路的建议,而是提前准备好了三天的饮食,打算独自一人在马车里守着这只箱子。
他认为一旦发生意外,陆地总是比运河更便于临敌。
但是他失算了,这一路上并没有敌人,或者说敌人就是他自己。
这三天里,灵视在不停地折磨着弗里德里希,男孩的声音始终在他的耳边回响。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已经几近疯癫,他坐在桃木的马车中,把手放在箱子上,嘴里还重复着在灵视中听来的话语。
“到统万城去。”
所以弗里德里希没有跟着玛丽皇后号回到汉堡港,他在这件被诅咒的货物上用指环盖上了秘党的印章,然后杀掉了一同前来的清朝官兵,这样皇宫里那个老太婆就会以为自己已经回了德国。
也许天亮之后会有人发现这架焚毁的马车,但没有人会关心,尤其是他们还穿着清朝的官衣。
弗里德里希沿着道路慢慢地走,榆木制成的轮毂在火焰中噼啪作响。他像是一个疲惫的老人,摇摇晃晃,然后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