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乐无论如何都移动不了双脚,益榕工业的空气,都带着鲜血的味道。几乎要让人窒息。
她又一次的,习惯性蹲下抱紧膝盖。
像所有遇到困难时的人一样,她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怎么自己就活得这么难堪啊,是所有人都生活的很痛苦,还是只有自己是这样啊?
人生中最先拥有的记忆,是自己四岁那年,在社会幼儿育养园里,与其他孤儿一起,撕咬扭打在一起的画面。
随后负责照理的baby master出现,拉开了奈乐和那小男孩。
明明是那小男孩的错,可baby master却狠狠揍了奈乐一顿。
就因为,那男孩的父母是战场牺牲的勇士。
而自己呢,一个被外国士兵强奸的女性,扔下的不要的孩子。
诞生在那样可怜的肚皮里,奈乐从未感受过何为“温柔”,什么是“善意”。
不过幸好啊,那家把战争孤儿,都分三六九等的社会幼儿育养园,已经在三战中,被几发炮火打得稀碎。
奈乐也已经疲于去回忆,自己被卖了多少钱,又是关在怎样的笼子里,被运到了大洋彼岸的土地上。
十岁之前,每天梦里都是那样痛苦的场景。
痛苦日日所见,就会麻木了。
觉得自己活该遭受这样的命。出生在那样可怜又卑微的肚皮中。
直到后来幸运的被那个人收养,也算过了七八年安稳的日子。
曾经以为那就是幸福,以为自己的苦难,终于换来了安稳的生活。所以努力学习,努力热爱一切。
努力去感受世界的美好。
努力拿到了顶尖大学通知书,就以为可以走入正常人类生活。
可后来呢,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名为“命运”的;狗屎一样的东西,一定要如此虐待自己?
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又要把自己推回深渊吗!?
如果此刻奈乐没有来到托罗柯斯,那她现在应该在干净明亮的图书馆里。
嘬着一杯果汁或咖啡,用手机美美拍几张今天妆容。
可再看看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啊?!
蹲在摆满了被虐杀的尸体前,思考着自己如何在淤泥污秽中,肮脏的更彻底一点吗?!
是因为太难堪了吗?眼前好似出现了副组长那肥胖的脸。
宛如在嘲笑自己,都在托罗柯斯走到现在了,居然还会被‘良知’所困吗?
可那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在清楚地告知奈乐。
这就是虐杀!
那个人,通缉令上的那个人,自己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啊,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
哪怕只是一个协同旁从,也会伤了他的心。
那是奈乐扼杀掉自己人生,也要找到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做让他对自己失望的事呢!?
可就此逃跑呢,那又该用什么方法找到他啊!
渺小的自己,到底要走多远的路,才能爬上宣誓之龙所在的高度?!
到底要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都是你的错!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托罗柯斯,为什么要被印在了通缉令上,还被贴满大街小巷。
你究竟做了什么,会值得那盘踞于此的宣誓之龙,要伸出利爪企图撕碎你啊?
奈乐视线模糊,泪水滴落地面后,所见一切又变得清晰。
可一秒钟之后,泪水又覆盖了她的视野。
奈乐的手,又一次勒紧了自己的双膝。
直到天空收走了全部的光亮,她的全身因为长久的蜷缩,而变得酸麻无法动弹。
深秋灰色夜晚中,这座工业园有太多细碎诡异的声音。
高压电杀死路过老鼠的声音,远处粗制滥造楼房内,驱赶辱骂的隐隐男声,以及身边红瓦厂,似有若无的哀嚎哭叫声。
明明都很轻,却吵得奈乐不得不捂住耳朵。
以至于并没有听见远处走来的人,呼喊她的声音。
突然间,她觉得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发麻的身子哪里稳得住平衡,奈乐直接就跌入了那群尸体中。
“噫呀.....”
令人发寒的尸体,冰冷柔软的触感,更是让奈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扶着地面要站起来时,似乎压到了某个死人的肠子。
“噗叽噗叽”的声音,让奈乐恶心感直冲脑门。
她终于挣扎着,在尸堆里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抬头看把自己推下来的人。
黑暗中闪过烟头的红光,白天离开的格奥登回来了。
“说要加入我,我安排的事情一点不做是吧?”
奈乐无言以对,她还在纠结犹豫。
格奥登抽了一口烟,脸上的法令纹更重了。
“我早说过了,你不适合益榕工业,你也绝对留不下来。”
“为什么留不下来?格奥登叔叔您为益榕工业吸引的人才,当然能留的下来了。”
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时,深秋的寒风,莫名就变得嚣张了。
它狂吹着奈乐的头发,虽然只有齐肩长度,但也让奈乐好一阵捣鼓,才压住浮动的发丝。
看清了昏暗中走近的人,奈乐先是皱起眉毛。
而后眼神挪向了格奥登身上。
因为来的那个人,是昨晚在赌场里见到的普通青年。
是益榕工业真正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