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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璃王府内

贺州,奉化郡内,占据中轴线一道偏南的璃王府内此刻灯火通明,往来人群熙熙攘攘,达官显贵们脑袋挤着脑袋,争相往敞开大门迎客的璃王府内走去。若说在这贺州境内,哪个的权柄比官老爷还要大,说话更管用些,那么非是此璃王莫属了。祖上往前不过几十年,现任璃王李彖的爷爷曾和朝廷太祖一起打下江山,放弃兵权之后,李彖的爷爷李恒带着家眷回到奉化郡做了那名义上的节度使,告老还乡。县衙官吏对曾被视为皇帝爱将的李恒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各方各面都尽量给予方便,一时间李家各房子嗣几乎横行于贺州。元亨三年后,在李恒告老还乡半年左右,奉化由县升郡,郡里官吏豪绅感李恒对奉化郡颇有贡献,借李恒三女的三璃诗为题,颇有不敬的开始称呼李恒为璃王爷。这一称呼在被新皇帝笑言一句“奉化郡内倒是多了个璃王爷”之后就被坐实,李恒真正成了个名义上的外姓藩王,新落成的节度使府也被更名为璃王府。贺州境内,璃王门下权柄更是一时无两。

如今大战刚过去没多久,圣上大力推行黄老学说,主张天下当修生养息,奖励农耕。借此机会,璃王府上举办了一场千叟宴,请贺州境内年龄超过七十的老人入璃王府共赴宴席。名义上是千叟宴,其实官场常青树以及佛道二教内年长的佛门龙象,得道高僧也受到了邀请,不少别州官员更是跨州前来,这才形成了这次人山人海共襄盛举的场面。

不过璃王府修建的阔绰,光是正门就足以容下八人并肩共同出入,而千叟宴明天才算正式开始,按理来说不该是这样人挤着人等着入府才对。暂时充当门房的杨校尉带着养子苏登高便入府前往查看。越过显然是等着有些烦躁的人群,他们穿过三进门的院落,来到大院正中,这才发现了造成拥堵的罪魁祸首--是三个衣着朴素的孩子,两男一女,搬来了凳子把入口拦了,笑嘻嘻的讨要红包呢。千叟宴明日才算正式开始,今天到场的除了部分预订要先住下的白发老者老妪之外,多半是借此东风来璃王府人情往来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场众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除了要给璃王府的礼物之外,自然早早准备好了应付晚辈的红包。只是面前拦路的三个少年少女都是生面孔,而且出现在了距离大门很近的大院中,难免不让人怀疑是外面街上的乞儿,穿了干净些的衣裳混进人群,等着白赚银子呢。有人去问这三个娃娃是哪房来的,三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伸出手,笑嘻嘻的,把进入院子的众人堵在了门口。

众人不认得这三个娃娃,杨校尉却认得。三人戴着面皮,可杨校尉毕竟是真正练出了武夫真气存于丹田的,用真气敷了眼睛,越过面皮认出了三人的身份后,没说什么,带着有些错愕的养子再次回到了门口。

在场的众人眼光何其老辣,看到了先是府上仆人没人敢管,然后又见最是注重纪律的杨校尉看了眼三个娃娃就走了,没有赶走他们的意思,就知道三个娃娃多半是府上的人了,多半是杨校尉自己也招惹不起的。他们虽然对于三个娃娃拦住他们这么久,心里有些疙瘩,但表面依旧和和气气的,排好了队给了红包,阻滞许久的人潮队伍再次开始缓慢挪动起来。

仨人中最高的少年扛着红麻布制成的袋子,一边接过两人递过来的红包丢入大袋子当中。眼见红袋子越来越重,他当着众人的面,脸上笑开了花。当即引来白眼无数。

晚些时分,三人见袋子就要装不下了,拐了个角来到一僻静处,揭了面皮。

少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嘴都要咧到耳根的少年。

“李天养,你这种笑声放在说书先生那里就是标准的大反派。”

被叫做李天养的少年依旧带着笑,轻哼了一声。“哼,反派怎么了,能赚这么多钱,做反派我也乐意。”

三人组里,有些矮胖的小娃子抹了抹脸蛋上的汗珠。他脸红扑扑的,低下头看着红袋子,有些愧疚。“天师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毕竟那些来家里的老爷老太太都挺好的,我们会不会...”

小胖子是头一次和他们耍,很多江湖规矩还不懂。李天养摆了摆手。“你倒是只看到了他们脸上堆笑,以为他们手上的红包是凭空变出来的?我们拦了他们这么久,他们脸上没什么,谁知道肚子里骂的多难听。”

小胖子抿了抿嘴。“那也是我们拦他们有错在先啊。不能怪他们的。”

少女开口了。“你既然嫌这白捡来的钱脏,那么你那份归我,你的罪孽也由你姐姐我受着,如何?”

小胖子耷拉着脑袋。“钱...还是要的。”

说话的是赵瑜芯,出生在璃王府李家五房,不知为何姓了赵。而耷拉着脑袋的小胖子,就是李家最小的儿子李凤洲,元宝是他的小名。

三人随后扛着钱袋子,避开人群,七拐八绕到了小胖子的房间内。小胖子的老爹仍在外地,母亲去了娘家探亲依旧没回来,这没了主人的房子自然而然成了他们藏匿宝贝的风水宝地,也是五房的赵瑜芯见小胖子一个人怪可怜的,才叫上了他一起在璃王府里“闯荡江湖”。江湖人,自然快人快事,看着典雅僻静的小房间没什么稀奇,其实进门后能看到墙上被李天养以江湖上的叫法,歪歪扭扭题了三个大字,“无忧涧”。小胖子起初好说歹说都要拦着李天养在墙上题字,说被他娘回来看见了肯定把他往死里打,还是李天养哄他说天师题的字自然有镇宅僻邪的功用,到时候用什么山水画一挡就行了,不怕被人看见,这才作罢。

房间内,三人暂时放了袋子搁在角落后,躺在了小胖子的床上,摆成了三个大字,都有些无精打采的。一整天拦着老头老太太要红包,光是举着手举了一整天都累的够呛。李天养负责抗袋子,更是觉得肩膀酸痛,喊来了一旁的小胖子,帮他揉肩捶腿。

休息过后,就该论功行赏了。一想到屋子内堆积成山的宝贝,李天养和赵瑜芯不约而同的从床上弹跳起身。小胖子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虽然嘴上唉声叹气,但眼睛依旧不时往他们“拿”来的宝贝上面看。

不用说,三人一致同意,想出这个点子和提供面皮的李天养功劳最大,去要来衣服的少女赵瑜芯其次,小胖子李凤洲只有苦劳,所以能分到的东西最少。几人把这几天“得”来的战利品铺在了李凤洲宽阔的床上。

“我把丑话先说前头。我们拿的东西,都是这璃王府内的吧?都没有对外面来的客人动手吧?”赵瑜芯一脸严肃的问道。

李凤洲耷拉着脑袋说没有没有,李天养说那是肯定。

小山一样堆着的红包,自然不用说。李天养要了大半,赵瑜芯小半,小胖子只分到他们的零头,依旧把手头塞了个满满当当,小小的眼睛全被各种制式的红包挡了严严实实。一件颜色温润的玉如意,上面挂了个小铃铛,就是原主人专门用来防他们这些小毛贼的,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被李天养弄到了手,自然就归李天养了。一个玉质的手把件儿,是一个癞蛤蟆趴在大白菜上面的样式,雕工精美,白菜和癞蛤蟆色泽还一个淡一个深,有了一条明显的区分。仔细看去,能看见翠绿的蛤蟆口中叼着细细的毛笔,爪子底下,淡白色的白菜上面摁着个大元宝。赵瑜芯懂这个,说这个叫求功名又求财,贪得很,怕是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李天养不想要,赵瑜芯嫌弃其表面包了浆,就被小胖子不动声色的收入了一个铜匣子内。一把折扇,正面刻画着不知名的山河,江山锦绣,后面写了一首诗,三人看了一会就放弃了,读不懂。

赵瑜芯不懂装懂,拿着扇子摇头晃脑。“扇子寓意不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正是我辈儿郎该做的事。且让我逍遥而去,醉把江山看遍!”赵瑜芯拿着扇子跳了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遭到了李天养和李凤洲的一致白眼。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我辈儿郎。”赵瑜芯听完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天养,后者缩了缩脖子,咳嗽了一声。“再说了,江湖有什么好玩的。那些什么大侠仙子真这么多,哪还用得着官府管事。嘴上义薄云天,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小九九。”

赵瑜芯忽略了李天养后一句话。这个大凉山下来的半吊子小天师出身不好,导致了他对江湖多有偏见。世道不太平,坏人多,这她是知道的,然而世间人哪能个个是坏人?“这个是元宝拿来的,如果元宝不要...”她转过头,看着一直盯着扇子看的李凤洲,一下子心里有了计较。“既然是你拿的,那就归你了,可要保管好了元宝,如果弄坏了,你娘拦着我也要来揍你!”

李凤洲听了,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般。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原本应该是装点心的丝巾手帕,将扇子裹好,又往铜盒子内垫了不少绸子,这才把扇子小心翼翼放在了匣子内。

一片奇怪的瓦片,颜色与他们见到的其他瓦片明显不同,是呈淡青色的,后面还阳刻了一个圆形的图案,三人都看不懂,只知道是赵瑜芯看颜色讨喜,扒拉下来的。从哪里拿来的,她就说记不得了。因为有些怪异,瓦片就暂时放在了李天养这里保管。

一捆竹简,材质奇特。上面是三姐写的三璃诗,每个字都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微光。三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都想要,但赵瑜芯瞪了两人一眼,两人头一撇,此等宝贝就默认归了这个赵姓的李家五房。被她收入囊中后,竹简透过布囊依旧散发着微光,她干脆又在外层套了一层帆布来遮挡光芒。财不外露,这可是混江湖最基础的规矩。

还有一件玉佩和木牌,两件是不同形象的貔貅,看着各有特色,赵瑜芯得了便宜,就把这两个也很讨喜的物件让给了李天养和李凤洲。

回了三人的秘密基地,李天养早就换上了自己穿着更为舒适的道袍。此刻,他故作神秘的往道袍大袖里面一探。“时候也差不多了,该拿真正的宝贝出来让你们见见世面了。”

赵瑜芯屏住了呼吸,李凤洲眨巴着小眼睛也错了上来,把脑袋搭在姐姐肩膀上。“什么宝贝藏藏掖掖的,拿出来看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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