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啊,一起走走吧。”木语将手从我的臂弯抽出,眼睛仍然留在刚才出租车驶离的地方。
走走吗?我很想回应她,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答应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明显,可是不答应的话,我又特别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离开的原因。
事实是,我根本无法离开木语,不是为了旁人的盘问,只是为了自己的心。
如果今晚她没有握住我的手,大概我只会在悲伤的氛围中越陷越深直到被王诚也发现。
可是第六感告诉我现在最好立马离开,一句话都不说的那种,因为留下来可能并不会有答案,只会再次被给予伤痕。
大脑中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我根本不知该如何抉择。正是这时,我忽地闻到一股香味,我无比熟悉的香味,我回过神,木语正站在我面前。
“怎么了?不想跟我一起走走吗?”她问道。
她身上的香味使我平静了下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拒绝。
“不是,只是刚才有点发呆了。”
秋夜,人行道上的落叶还未来得及被清扫,人踩上去会发出响声,偶然有一阵风吹来,就见人都裹紧了衣衫,原本牵挂着不肯走的叶子也被风吹开,在半空中旋转坠落。
我和木语只是走着,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我第一次听到木语的名字的时候还和她开玩笑说木语的意思是少说话吗?但现在我却多希望她能说点话,而不是两个人这样沉默着无休止地走下去。
“我要离开这了。”她突然开口说。
“什么?”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家里人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新工作。”她又说。
“哦,哦,那,祝你好运。”
直到后来很久之后,我仍然会回忆起这个晚上,昏黄的路灯不知是因为原本就那样还是记忆自动给加上了滤镜,偶然有一阵风吹过来,地上的树叶被吹的飘起。
总是有人说秋天是离别的季节,我总是不以为然,因为对于学生时代的我来说,秋天总是遇见的季节,夏天才是那个代表着离开的时节。而这一刻我想,可能以后我能度过的所有的秋天都会被染上一层灰色,那是象征着悲伤的色彩。
最终我也没能说出什么漂亮话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当木语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悲伤的血液就又从心里流出来,瞬间就贯彻全身,让我再也没有开口的力气。
我们在街口分别,她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跟我说声再见吧。”
我并没有说出口,再见,它的意思到底是约定还是告别,我分不清楚,如果她只是为了向我求一句告别的话,我想我会开口,可是偏偏是再见这个多义词,我无论如何都不敢说。
因为我害怕那是约定,更害怕的是无法完成约定。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屋子,甚至不愿意将之称为家,因为一切都让我觉得好陌生,家会让人觉得陌生吗?所以这不是我的家,可是,我的家又在哪里?
双腿忽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我跌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壁。
记忆不断回溯,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当时木语的表情。
不,并不是记不清,而是我一直没有敢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所以才会想不起当时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我要离开了”这句话。
环抱双膝,身上的温度终于有所回升,心脏仍然在不断跳动,它在永不停息地为我的身体输送血液,震动的声音此刻震耳欲聋,压住了任何其他声音。
直到有人大声砸门,那一直持续不息的巨大心跳声才被打断。
我并不知道外面会是谁,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于是只能扶着墙强撑着身体站起,一步步挪向门口。
是物业?还是隔壁那家热心肠的邻居?或者是快递?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了门,可出现在我眼前的并不是我所想的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女人,是那个自称为精灵的女人。
“我敲门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她问,明明表情很急切,声音却好像有些即离,像是在隔着什么东西跟我说话。
“啊?”为了防止自己听错,我装作没听清的样子。
她却不再开口,反而是从挎包中掏出纸手帕,向我面上拂来,不知为何,我并没有反抗,只觉得她的纸张从我面上划过时候带来一种湿润的感觉,难不成她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我开口,却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你这是在做法吗?”
“嗯?”她露出疑问的神色。
我指了指手帕,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又问:“为什么擦上去感觉很湿?”
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却并没有给出解答,反而是抓住我的手将之放在我的脸上,而我也是在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