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架势是装出来的。
都到了这会儿,他还在为大姐以后的日子着想,虽然方式方法上可能有些不恰当。
林大丫听到他的话,根本没有后退。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他抖动的头,哭道,“不,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我说过会留下照顾这个家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不……你……你给我滚”,周熊说话的时候,脖子直抽抽,脸上的疤痕看着更加骇人了。
他一个劲儿往外推大丫,还龇着大牙朝林大丫胳膊上咬去,“你再不走,我咬你了……我咬你了……”
林珩大惊,想一把拉开周熊。
待凑近一些,才发现原来大丫另一只胳膊上已经有咬痕,只不过周熊好似一直控制着自己,刚咬的地方根本没有牙印。
他的手正牢牢钳着大丫的细胳膊,使大劲儿地要把她往外推。
林大丫哭着,牢牢禁锢住周熊的身体,“我不走,我不走,你咬死我,把我变成你这模样也好”。
二人这一番操作下来,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不过因为周熊挪动了身体,旁边微弱的光线打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赶忙用破床单裹好身体。
而林大丫才被赤脚大夫揉开的那条胳膊又青紫起来。
林珩知道感染狂犬病毒并不会像狗那样咬人,但这眼前的两人应该是不知道。
他没有再急着去拉下二人,而是渐渐看明白二人的夫妻情谊。
他走上前道,“大姐,我现在就去城里请大夫,你们等我。”
“不行,你去哪儿?现在去不了。”林三丫冲出去喊道,“这会儿县城的大门早关门了,你到哪里去请大夫?”
林珩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
“阿弟,三妹说的对,你姐夫这症状怕光,怕水,马上夜里了,没有光,撑到明日午间,应该没问题。”知道弟弟现在真的愿意救周熊,林大丫心下有些感动,抹了一把泪水也也安慰他道。
林珩心下稍安。
姐弟二人回家。
听到三丫说要自己拿钱的话,吴老太大惊:“你说什么?你大姐要钱救周熊?”
林三丫眉眼流露出一丝伤感,噗通一声跪下求道,“阿奶,求你救救大姐夫吧,你救救大姐夫就是救大姐啊?”
吴老太这会儿终于明白晚间来家急得团团转的大孙女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她回来的时候只说女婿有些不好,想找弟弟问问有什么法子,吴老太破口大骂,你弟弟能有什么法子,你可别把指望放到他身上。
然而林大丫就不说话,只一直等着。
原来是这样。
吴老太面容阴沉,“臭丫头,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要我拿钱,没门!”
这些时日,家里好容易才攒了点钱,可不能拿出去救一个外人。
至于大孙说的要给大丫头家还钱的话,吴老太嘴里虽然埋怨大孙,心里却没认这个账。
这会儿,看着朝自己跪下的三丫,吴老太一甩脸,走了。
林珩一把将三丫给拉起来,他早知道阿奶不会答应了。
他已经悄悄算过了,这些时日家里赚的钱不到二两银子,吴老太要是能拿出来,那才是见鬼了。
他把主意打到了茯苓身上。
虽说全部的还没完全干透,但最先切出来的也差不多了。
为了大姐夫的病,林珩决定提前出发。
明日先卖了茯苓,把大夫请了买了药再说,剩下的钱再给阿奶,他指着茯苓对三丫道,“快来帮我装,赶那些最干的那一批先装。”
待装完茯苓,一家人沉闷地用了晚饭后就歇息下了。
刘氏睡前,倒是很想和丈夫说句话,让他去找娘说一下,这样大女儿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可林来堂很清楚他娘的秉性。
便把媳妇的话当做一阵风吹过一般,就过去了。
刘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勉强。
次日一早,林珩带着最干的一大布袋茯苓,约莫四十来斤,外加一竹筐新鲜的黄精、石菖蒲和水菖蒲、和一些就着晚间灶膛里的余温烤干的香樟叶和香樟籽便出发了。
今日车上的人不少,挤得满满当当的。
如今村里人都知道一个月后要服役了,便都想着将家里能卖的粮食、竹编或者刚捞的小鱼等物送去镇上卖一卖,给家里当家的或者服役的儿子补一补身体。
一路上,大家谈论的不是天气,就是这次的修桥事件。
妇人们看到林珩的一个大布袋和一个竹筐,谁也没有多问一句。
这几日,村里好多人家都已经去镇上和县里卖过粮食了。
近来因为林珩浪子回头的缘故,他家一直是村里的话题中心。
大家都知道吴婶子家因为劳力少,每年他家种的粮食有限,自然是不舍得卖的。
估摸着这两日她想通了,儿子只有一个,不能让儿子亏着身体去干活,要是没养好身体,万一抬不动石头,到时一头栽倒在河里,那就只能哭死了。
每个人都淡淡扫了一眼林珩后,才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林珩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同情的对象,大约是生物钟还没完全适应,他困得直磕头,便迷迷糊糊睡了起来。
这在众人眼里,就是孩子这几天累着了。
毕竟他天天往山上跑,回回都拎着一大竹筐东西回来,听说他还帮本家的四奶奶插秧。
这孩子已经改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