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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刘表的贡献(卓伟之才)

刘表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袁术挡道。

董卓废帝后,袁术出逃,投奔了南阳太守张咨。张咨被孙坚所杀,袁术趁机占有南阳郡,尽得其众。南阳郡是荆州北方的门户,从荆州去往长安、洛阳,都必须经过南阳郡。因此,袁术占领南阳这个交通枢纽,就隔绝了荆州与中原的联系。怎么办?

据《三国志》和《资治通鉴》记载,刘表“单马入宜城”。

有的读者可能觉得刘表这个操作有点眼熟,对,关羽有一个“千里走单骑”。

需要说明的是,刘表“单马入宜城”区别于关羽“千里走单骑”。关羽“千里走单骑”只是《三国演义》故事情节,并非正史,而刘表“单马入宜城”却是记载于正史《三国志·刘表传》的,完全符合当时历史情况,充分表现了刘表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三国志·刘表传》,司马彪战略曰:刘表之初为荆州也,江南宗贼盛,袁术屯鲁阳,尽有南阳之衆。吴人苏代领长沙太守,具羽为华容长,各阻兵作乱。表初到,单马入宜城……

《资治通鉴》卷五十九,寇贼纵横,道路梗塞,表单马入宜城,请南郡名士蒯(kuǎi)良,蒯越……乃使越诱宗贼帅,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而取其众。镇抚郡县,江南悉平。

刘表遇到的第二个难题是宗贼叛乱。

在《刘秀的完美》一章,我们介绍了东汉在建立之初,是一个南阳宗室与地方豪强联合执政的社会。到了东汉末期,地方豪强势力横行,甚至敢与郡县政权对抗,官府蔑称其为贼,故称“宗贼”。特别是荆州刺史一死,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兴风作浪,许多出身豪强大族的官员也时而叛乱,加剧了荆州政局混乱。

故《三国志·刘表传》记载,司马彪战略曰:刘表之初为荆州也,江南宗贼盛,袁术屯鲁阳,尽有南阳之衆。吴人苏代领长沙太守,具羽为华容长,各阻兵作乱。

所以刘表想接管荆州,首先必须解决荆州内忧外患问题。刘表是怎么做的呢?

第一步:学习光武刘秀——联姻大族。

刘表通过政治联姻,拉拢了荆州大族之一的蔡氏,获得了第一批支持者。

据《襄阳耆旧记》,“汉末诸蔡最盛,蔡讽姊适太尉张温,长女为黄承彦妻,小女为刘景升后妇,瑁之姊也。”

刘表在蔡家的帮助下,进而收编了一些愿意服从朝廷统治的其他大族,其中就包含蒯氏,蒯氏的代表人物是蒯良和蒯越,这两人都是足智多谋之士。曹操在平定荆州后,给荀彧写信,说得到荆州,不算高兴;高兴的是得到了蒯越,足以显示刘表拉拢蒯氏豪强的重要性。

据《傅子》,荆州平,(魏)太祖与荀彧书曰:“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

仅仅有了大族支持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解决宗贼问题。于是,就有了第二步:学习西楚霸王——摆鸿门宴。

蒯越给刘表建策:“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兵不在多,在得人也。袁术勇而无断,苏代、贝羽皆武人,不足虑。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越有所素养者,使示之以利,必以众来。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盛德,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术等虽至,无能为也。”

蒯越的计策,高屋建瓴地分析了荆州内外形势,制定了具体路径办法,堪称微缩版《隆中对》,真心打动了刘表,于是刘表设下鸿门宴,召集各宗贼首领前来议事。这些宗贼首领以为刘表为了统治荆州,肯定要拉拢他们,必定能捞不少好处,于是都来了。没想到刘表如此杀伐果断,宗贼首领不仅好处没捞着,脑袋全都搬了家,手下的武装被刘表悉数收编。剩余盘踞在襄阳的张虎、陈生,刘表仅派遣蒯越和庞季单枪匹马说服劝降。可谓一战定乾坤!

《三国志·刘表传》,遂使越遣人诱宗贼,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袭取其衆,或即授部曲。唯江夏贼张虎、陈生拥衆据襄阳,表乃使越与庞季单骑往说降之,江南遂悉平。

这套操作,是不是看着很熟悉啊?对,就是鸿门宴,只不过项羽没成功,刘表成功了。

拿下荆州后,刘表就遇到了第三个问题:外敌入侵。

在三国这样的乱世,你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是不可能的。你不打别人,别人也会来打你。要想坐拥荆州,仅仅“安内”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攘外”。

眼看刘表的统治日益稳固,割据南阳郡的袁术坐不住了,于是他派孙坚去攻打刘表。

这里要介绍一下孙坚:孙坚是孙策和孙权的父亲,作战勇猛,曾一路斩杀荆州刺史、南阳太守,顺手斩杀华雄(你没有看错,华雄是孙坚斩杀的,《三国演义》关羽温酒斩华雄是罗贯中移花接木的)。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袁术派孙坚征讨荆州,攻打刘表。刘表派黄祖在樊城、邓县之间迎战。孙坚击败黄祖,乘胜追击,渡过汉水,包围襄阳。刘表闭门不战,派黄祖乘夜出城调集兵士。黄祖率兵来救,不敌孙坚,逃往襄城岘山。孙坚轻敌追击,遭黄祖部将设伏,中箭身亡。主将孙坚一死,袁术进攻荆州的计划就此搁置。

当诸侯军阀,光会打打杀杀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懂人情世故。

于是就有了第三步:学习魏武曹操——收买人心。三国之引人入胜,除了豪杰争雄、谋士斗智外,就是各家主公统御之法、攻心之术。曹操在收买人心这方面,可以说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这里略举一例。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爆发了东汉末年三大战役之一的官渡之战。期间,听到故人许攸来访,曹操倒屣相迎,感动得许攸说出了袁绍的屯粮重地乌巢,最后亲率大军焚尽袁军粮草,成功扭转战局。战后从袁绍处得到一车竹简,都是曹军麾下人士与袁绍暗通的书信,有人建议一个个检阅而杀之。曹操却说,“袁绍强盛之时,我尚且不能自保,何况他人?”于是付之一炬、销毁证据,成功安抚人心、稳定军心。

《三国志·武帝纪》,绍众大溃,绍及谭弃军走,渡河。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虏其众。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

你以为只有曹操会收买人心吗?不,刘表也会,而且很娴熟、很自然!

跳出荆州看荆州,就会发现当时的全国形势:董卓被王允和吕布诛杀,关中形势大乱,凉州军阀张济领兵南下荆州,在攻打穰县的时候中流矢而亡。他的侄儿张绣接管了他的部队。张济死后,荆州官属都来向刘表祝贺。然而刘表却说:“张济迫于无奈而来,我这个主人没有尽到礼数,两军交锋,并不是我的想法,所以我接受吊唁,不接受祝贺。”

《三国志·刘表传》,“济以穷来,主人无礼,至于交锋,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贺也。”

刘表这番话,太有水平格局了,太会收买人心了,感动得张绣直接投靠了刘表。张绣就率领着凉州精锐屯兵南阳,成为荆州北方屏障,大大提高了荆州安全指数。荆州也由此进入了一个安定发展时期,吸引了大量北方士人南渡落户襄阳。

总结一下:刘表联姻豪族,诛杀宗贼,伏杀孙坚,威震荆州,八郡传檄而定。

刘表到底是草包,还是英雄,已经不言而喻。

当年明月曾在《明朝那些事儿》一书中表达过一个观点,我甚为赞同——历史上出现的任何一个人物,哪怕是反派人物,都是人中龙凤。何况刘表还是在乱世中统治过荆州的人。

从《三国志》记载来看,三国时期襄阳的真正主角是刘表,正是刘表的杰出治才,才使荆州有了安定繁荣的环境。正是刘表,将荆州州治迁至襄阳,襄阳才从南郡边鄙小县一跃成为南方荆州首府,真正登上历史舞台。正是刘表,爱才养士、兴办学校,把襄阳打造成了南方人才高地和兵家必争之地,推到历史最高地位。

襄阳五中甘忠银老师在《千古智圣诸葛亮》一书中认为,刘表将荆州治所迁到襄阳是襄阳历史上影响深远的一件大事,从此,襄阳从南郡的一个边境小县一跃而成为大荆州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统辖着包含今湖北、湖南两省大部分及河南、贵州、广东、广西等部分的广大地域,为荆州的安定繁荣和此后襄阳城的千年辉煌奠定了坚实基础,后世常称襄阳为“天下重地”,这一地位实际就始于此。曹操取荆州后,又分南郡北部设置襄阳郡,从此襄阳成为历代州、郡、府的治所,此后直到宋代的千余年时间里,襄阳绝大部分时间都作为地方一级政区的首府(类似于如今的省会)。追根溯源,刘表之于襄阳功莫大焉,堪称“襄阳城之父”。

甘忠银老师对刘表的高度评价我十分认同。同时,为了表述的方便,我建议,不如将刘表直接称为“襄阳之父”。

刘表是一位爱民养士的地方官,但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一定程度影响了后人对其评价。

北京师范大学何兹全教授评价道:如果说曹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那么刘表就是“治世之贤臣,乱世之庸人”。

一定程度讲,刘表生错了时代,如果生在和平年代,就是清流贤臣,但偏偏生在了乱世。然而,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辩证、保持宽容的心态,看待刘表的历史贡献。

可以说,刘表是襄阳历史上最重要的贵人、最重要的名人,其功绩远远大于诸葛亮、刘备等人。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刘表病逝,葬于襄阳城东门外,长眠于襄阳;公元1994年,襄阳市考古研究所发掘了刘表墓葬。

往事越千年,这位一手将襄阳拉到最高历史地位的“襄阳之父”已经逝去1800多年,而今天的襄阳却没人纪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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