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李月梁腾地站起，抓起了桌上的塑料短棍。

他心下奇怪，这女子的声音时近时远，又不见人，如同诡魅，但两句话说的却都跟本门有关。

他知道刚才女子所说的“言灵”乃是道门神通之一，能通过言语增强法术威力，这也是为什么古代道士做法时口中往往念念有词。

天人感应更不必说，爷爷传他功法后，惟一的要求无非就是保持练习，以保证天人感应。

女声又起，听起来约摸三十来岁，带点湘南口音：

“众弟子，吾乃本门元君，防仲是也。”

元君？

李月梁吃了一惊。元君的意思就是初祖，本派创派女仙确实姓祖名舒，字防仲，门中尊称“祖师奶奶”。

但她是晚唐昭宗时人，生卒距今超过千年。

如果这女子所说为真，那么李月梁就不是遇诡，而是逢神。

这位自称创教始祖的女子，要求清微弟子打开天人感应，想必需要弟子们先跟她更好地连结，才能有下一步行动。

原来自己确实得了真传，天人感应真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点道行能不能实现呢？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诡异，李月梁只能确定自己是遇到了超自然事件，但却犹豫着该不该依言进行。

自称祖舒的女子仿佛看出了李月梁的担心，及时说道：

“众弟子如有行功不畅者，只须寻得开阔处，感应风雷，以吾之言导引，必可达成感应。”

清微派以五雷正法为纲，因此行功时如有风雷相助，确实能让效率提升，正好李月梁此时头顶雷声滚滚，方便他全力施为。

不论这女子是神是诡，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她目前所说的话从本门理论来看确实是内行。

李月梁决定试一试。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现在则是很重要的前奏，也许是自己一生一遇的大机缘。

他不想一辈子做高强度的体力活。他有很多欲望，每一种都很强，只是过去的经历让他学会了控制自己。

“伏身箕踞，眉目高悬，两手相叉，翻覆胸前。”

女声如刚才所说，开始指导行功。

做出刚才的决定让李月梁甚感紧张，导致耳边的女声也几乎微不可闻，但由于她说的是李月梁重复了数千遍的口诀，李月梁随便听个响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这是他这个宗派在打坐练功前，凝神摄心的起手式，用于扫除杂念。只不过自己因为习练多年，对导引功法熟极而流，所以常常跳过这个部分，直接开始入定。

女声停了一停，接着说道：

“盘龙九曲，卧虎七颠，凭虚指引，意在识先。”

这是清微一脉中行功中最复杂的一环，“盘龙九曲”是九个不一样的体态，“卧虎七颠”是七种不同的跳步。这两个做完之后，行功由实入虚，接下来就只是打坐，没有其他动作了。

李月梁就地盘腿而坐，双手结出清微派会道印，两个拇指一只向前，一只向后。他预判自己来不及按照祖师奶奶的指引做完前面的动功，因此直接从“凭虚指引”一句开始。

果然，他结好印后，女声刚好说到“凭虚指引”四个字，此时她的话里余音缭绕，回响不绝，李月梁只感到这声音的震动与自己的气息不谋而合，行功确实比自己平时顺畅得多。

而随着他的心境一步步提升，祖师奶奶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在到达天人感应的境地时，眼前出现了从未看见过的白光。白光好似烟雾，从眼底一团浓烈的主体中不断向上飘散出光絮与尘埃。

祖师奶奶原本如同高声外放的传音突然消失。

李月梁只觉得世界完全安静下来。他不敢睁眼，一颗心只往放松随性的方向想。

“福生无量。”

祖师奶奶磁性沙哑的女中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在耳畔，而是直接在李月梁的心里。

“此次事发突然，为师紧急相召，不想本门后继不少，皆能入天人感应，为师欣甚慰甚。”

以后跟祖师奶奶对话，也得像她这样用古人一样的口吻么？李月梁心中暗想。

没想到过了一会，祖舒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就已经换了一种话风。

“奶奶我忘了，辗转千年，大家说话的习惯早就变了模样，谢谢好孩儿的提醒。”

她能听见我的心声？

李月梁一阵惊骇，刚暗叫一声不好，这情绪波动有点大，心境恐怕维持不住，却发现眼前白光仍然很稳定，光絮和光尘不紧不慢地漂浮着。

看来这次一旦接通天人感应，就能借着祖舒的高深修为将连结固定。

刚才李月梁心神荡漾，祖舒的好几句话都没听清，现在他回过神来，只听祖舒说道：

“正如各位所想，时隔千年，灵气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