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现如今,这个谎话得继续编下去了,搞不好自己很容易被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处死。
生命那么可贵,方才大难不死,那日后必有后福。
他可不想刚刚醒来就又一个分身死去,那下一次醒来还不知道要何时。
“师父是左撇子,喜欢吃甜一点的东西,师父喜静,不愿意去太热闹的场所,他喜欢木兰花,也喜欢檀香的气味……”易陪思回想着自己的喜好,叭叭叭说着,突然,景潇冶打断,似乎是听烦躁了:“好了,不用说了,易陪思何时收你做弟子的?你是云归门的人?”
“是,我是云归门的人,是师父还未出山时的弟子。”易陪思一本正经地撒着谎。
说自己是易陪思未出山时候的弟子,不要太完美,易陪思暗暗窃喜,那时候的事情,这个景潇冶怎么可能知道。
景潇冶似乎是哂笑了一声,他问:“云归门的弟子?那云归门的图腾,你有吗?”
“有。”易陪思怎么没有想到呢?刚刚在牢里他就应该把身上的记号展示出来,他的每一个分身肩膀上,都被他设下了云归门的卷云纹图腾。
主要是方便,云归门很多地方都有结界,要特定的图腾方可解。
景潇冶看完过后,也算是真正的信了他的身份。
易陪思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这下子,该信了吧?”
对方垂着眼眸,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太想说,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易陪思的弟子不假,不过想要留在皇宫,还是去通过科举吧。别想着投机取巧,一步登天。”他说。
说得好。易陪思频频点头,这些话他很赞同,他问:“景公子也是通过科举成为的现在朝廷命臣?”
“自然。我是六年前的登科状元,在朝的这几年,也是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才有今天这个相的位置。”
丞相?六年成为相?
这倒是更加的匪夷所思了。
状元可不少,也没见江涟那么器重上一位状元。
景潇冶到底有怎么样的实力,江涟这么器重他?
就连手握兵权的伶梧将军都听他的指示做事。
易陪思感叹道:“科举状元,真厉害。”
景潇冶眼眸垂了垂,道:“有什么厉害的。”
易陪思凝视着景潇冶,顺着他的话:“宫里人总是公子公子的叫你,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以为我是陛下的男官?”景潇冶蹙着眉,语气显然不快。
“不是的。”见他反应如此剧烈,易陪思愣了愣,怎么对方能有这种误会,他了解江涟,陛下不喜欢男子,况且就算易陪思再怎么怀疑景潇冶,也不会如此去想他。
“是因为陛下曾命令要以公子称我,别人才这么叫的。”景潇冶也不在意,将手中的那卷书随手抛在了茶桌上:“我还有一个问题。”
易陪思道:“公子请说。”
景潇冶顿了顿,道:“你师父,生前有没有提过,他曾救过一个少年?”
这一段话,景潇冶几乎是停了好几次才完整地说出口,他装作不在意的语气,却显现的十分不自然。
深夜,房间光线不是很足,易陪思看不清他的表情。
少年?当然救过了。
翼轸君君子如兰,一心向善,自从他出山就开始匡扶正义,别说是小男孩,他救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他不知道,景潇冶指的是哪个。
“怎么样的小男孩?”易陪思问。
“他答应他,要收他做弟子,带他去云归门,可那年战乱,他把他安置在一处寺庙,答应一定会回来接他,但他到死之前,一直都没来,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
景潇冶说着,眼底露出一抹恨意,如同秋月夜的狂风大作,久久不肯宁静,在那恨意之下,他更多的,是失落。
心中咯噔一声,脑海嗡嗡作响,易陪思蜷了蜷手指,他自然记得这回事。
那年他刚出山,对于民间的事情都不甚了解,在云归门上修炼的那几年,他一直以为任何事都只有是与非。
但在凡间,他后知后觉,没有事情是可以拎的那么清的。
他以为他伸张正义除恶扬善就能让百姓安宁,结果却总不是那么如愿。
他不知这种无法描述的失意与矛盾到底是什么,一个人跌跌撞撞,四处漂泊,在北越国一处郊外遇到了个被欺负的小男孩。
易陪思赶走那些对他拳打脚踢的乞丐,扶他起来,那个小孩抱着他哭了一阵,说自己一直被人欺负,挨饿受冻,什么苦都吃过了。
他说易陪思是救他的仙人下凡,他想跟着他。
后来易陪思也就带着他了。
小男孩很喜欢他,跟了他将近一年,易陪思带着他从北越来到旦恒。
在旦恒,幸识承泽王江颀玉,不久旦恒战乱爆发,易陪思随江颀玉去前线赴战,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一座寺庙的方丈。
战争打了许久,也是因为这场战争,他被先帝赏识,封为翼轸君,回到旦恒皇城,赐了官,再然后,就是大家都知晓的事情了。
易陪思不是忘了去接那个孩子,他没有失信。
他再去的时候,那座寺庙已经被毁,大火烧的只剩下几处残屋断柱,他以为,那个孩子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