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儿,去看看货。””好的爹“
林梓从高高的红木柜台后绕出来,忙不迭地往一旁的椅子一摆手,“公子您请。”又利索端起小厮所持托盘中的茶,小心递上。
来者并没有接,靠着扶手坐下,从腰间取下算袋,似乎倦怠至极。林梓微微一怔,心中有些尴尬,只好小心翼翼地将茶碗搁在小桌上。
“烦请贵店瞧瞧这几件物件。”
林梓略看了一眼算袋敞开的口,几把扇子和卷起来的画,还有几件小铜器。“哟,公子您带的东西可真不少。”林梓朝柜台看了眼,将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柜台边上。
这是林梓向父亲求助的意思,林梓来当铺柜台帮忙才几个月,寻常的物什尚可斟酌个十钱当五的准头,但是遇上了丹青墨迹,稽古清玩,就只能乖乖地让自己老爹出马。
“扇是好扇,”林禹祥将两把折扇一一展开,只见其面绘山水,诗意盎然;其骨雕龙凤,古韵悠长;执之,如携四季于掌中。
林掌柜心里便知其不是凡物,遂开始细细端详起其中一把扇面上的词章来:
山雾宁同色,卿云未可彰。
引派昆山峻,朝宗海路长。
诗旁落了一个“平康居士”的四字篆书款。
”字好、画好、意也好——只是可惜收藏时怕是不甚浸渍,扇面有些老了。”
看来是个疏于商贾的公子哥,林梓思忖,父亲几十年磨练出来的眼力,能被他说上一声好,就足以说明这两把扇子价值已然不菲,只是当铺一贯会压低典当物品价值,面对这位明显不谙典当门道的公子,只消随意找几个小毛病便可。
林梓在柜台后悄悄端详起来,典当行最要紧在一双榫眼,柜台朝奉从典当者踏进当铺就开始了察言观色。
面正额宽,方领矩步,那是官绅为了给京官们“年贡”而来,此等客人最要避开闲杂眼线,要迎到后堂退室小心伺候;
面黄肌瘦,形销骨立,那必是穷苦人为了谋一口吃食,不过老爹从不许朝奉们压价典当;
贼眉鼠眼,左顾右盼,所当之物往往不干净,但对方急于出手,所当的往往可以压低一多半的价钱;
腰佩锁钥,飞屐快举,那多半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这类客人往往锱铢必较最为麻烦。
而这位公子身着一袭白衣,面如白玉,肌肤胜雪,眉目似远山秋水,透出几分书卷气,看上去也算个书香望族出来的名门子弟。
但让林梓十分疑惑的是,这位公子体态纤弱,步履轻盈,气息虚浮,透出一股病态之感,身体如此难以支撑,为何今日独自一人亲来典当。
“贵店甚是公允,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林梓稍一愣神,林掌柜便已经一一将公子算袋内的东西看过一遍,将一封宝钞和一张当票递上,笑吟吟道:“小公子是大户望族之子弟,来敝店想来只是为了游历经历,砥砺性情而已,自然不可能是短了什么钞银,这几件好扇并书画铜器等物,敝店一定替您存好了,您什么时候要回去差名小厮带票银来便可,怎敢劳烦大驾。若还有什么使不着的旧物什,下次差人说道一声,我定会着人拜上贵府。”
“梓儿,闭店吧。”
林梓招呼伙计将门关上,永兴当铺坐落于水东老巷深处,坐北朝南,门头古朴,青砖砌墙,粉漆涂门。
眼下的时辰虽还未至黄昏,但永兴当铺每日照例会作一番盘点,因而会提前留下时间用以存记损益,洒扫厅堂,忙活了一日的伙计们便可各自回去休憩。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