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守备府薛参将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他正为新差事而苦恼。
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却略显松垮,暗沉的面庞,几道横纹交错。眼白发黄的他,正盯着面前盘子里的饺子。片刻后,才叹着气夹了起来,这是他最爱吃的三鲜馅。吃到嘴里,便紧跟着喝了一口万福高粱酒。俗话说饺子下酒越喝越有,今天他却怎么也提不起酒兴,一脸愁容。
“薛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看就是有烦心事?要不来盘花生米下酒。”说话的是这家饺子馆的老板娘,五十多岁,风韵犹存,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天摆弄面的缘故,皮肤异常的白净。
“大姐啊!嗨,没啥大事。你听过这个东西吗?”薛参将隔三岔五就来喝酒,和老板娘十分相熟,他掏出一个字条递了过去。
老板娘一看,吓了一跳,急忙推还回来,说道:“我就是一个做小生意的妇道人家,哪听过这个?”
“他奶奶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整天在街上撒这种小纸条。上面限我三天内抓住凶手,这都两天了,今天下午再抓不到人,我这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薛参将重重地把酒杯拍在桌子上。
“没那么严重吧?薛大人兢兢业业地干了半辈子,为这点小事,就要受这等冤屈,那可太欺负人了。”老板娘赶忙给薛参将把酒斟满。
“可不是吗?都城这么大,抓几个嫖客容易,抓这些个捕风捉影的东西,谁有什么办法?他奶奶的。”薛参将一口干了杯中酒。
“大人消消气,您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办法的。”老板娘的话音刚落,一名守备府小兵冲了进来。
“薛大人,抓到人了。您快来看看。”
薛参将瞪着醉眼一看,是小龙,急忙去抓身旁的佩刀,却抓了个空。“咦,我刀呢?”
“在下面,您别动,我给您捡。”说着,老板娘蹲下身子,伸手到酒桌下面去拿,不知什么时候被薛参将丢了的佩刀。“我就说,您是个福将吧,这不就有着落了吗?”老板娘把刀还给薛参将时,还不忘补充一句,一脸的谄媚。
“走了。”薛参将接过刀,转身就走,也不搭理她。
“大人,您今天的账?”老板娘在后面怯生生地问,声调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
“下次一起结。”薛参将不耐烦地挥手,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前几天刚帮你摆平净卫府的麻烦,这会又和老子算账?
出了门正听见两个小兵争论。一个说道:“你知道个屁,翠月楼的饺子才是最好吃的。那正宗的大酒楼还能比不上这小馆子。”
另一个说道:“你又知道个屁,这胖嫂饺子馆也是老店,主打一个味美实惠,你去大酒楼吃的就是个环境。要我说你根本就没有味觉,不知道香臭。看,头出来了,他家要是不好吃,头能天天来吗?”
“别废话了,赶紧带我去看看。嗝。”说完,薛参将打了个酒嗝。
西南城区的鎏金桥,桥洞下,一群守备兵正围着两个流浪儿,时不时地踹上一脚。
“老实点,别动啊。”二毛子看见小龙领着薛参将前来,忙呵斥一句,笑着脸迎了上去。他拱手道:“老大,人我抓到了。就是这两个小崽子,乱扔纸条。”
薛参将走近一看,蹲在地上的两个毛小子,一个黑瘦子和一个大个子。他们身边放着一个布袋,里面塞满了纸条。薛参将随手抓起一把,挑出一张,凑到朦胧的醉眼仔细观瞧,和自己怀里的条子一模一样。
“臭小子,叫什么名?”薛参将见那名黑瘦子,抬头看着自己,便问道。
“二狗。怎么了?”黑瘦子一脸的不服气。
“妈的,什么态度。叫大人。”二毛子抡圆手臂,就是一巴掌。打得二狗立刻嘴角出血。那地上的大个子愤怒地站起来,却被小龙一脚踢翻。
“唉,唉,干啥呢?欺负小孩子算怎么回事?”薛参将喝止道。他蹲下身子,呼出一嘴的酒气,问道:“小兄弟,认识字不?”
“不认识。”叫二狗的,见他不让手下欺负小孩,便收了脾气,认真地回答。
“不认识?那你就敢发这种纸条?”
“有人给钱,我就发喽。大人,您能不能让他把钱还给我的弟弟妹妹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二狗指着二毛子说道。
“呵呵,妈的,还挺讲义气。”薛参将嘲笑着,又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告诉我谁让你发的纸条,我让他把钱还给你。”
“我不认识,就是一个富商模样的人,给我钱,让我发这东西。”二狗说道,看起来一本正经,不像撒谎。
啪地一下,薛参将一巴掌扇了过去,这几天的折腾,早就磨光了他的耐心。他板着那张满是醉意的脸,冷冷地呵斥道:“小崽子,好好想想,别给脸不要脸。”
“我真不认识。”又是一大巴掌,二狗的脸已经肿胀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大个子,突然说道:“二狗,告…”
“你他妈给我闭嘴。”二狗冲着大个子骂道。
“我草,还他妈和我玩心眼是吧。”薛参将暴怒地拎起二狗,直走到河边,往地上一扔,抓起二狗的头发,就往水里灌。
“说不说?”片刻后,薛参将一把拉出二狗问道。
“我草你奶奶个狗腿。”二狗吐着水,张嘴就骂。
“好!”薛参将再次用力把二狗按在水里,满脸通红地大叫道:“就喜欢这倔强脾气的,看我不整死你。”一会,他又把二狗拉了出来,问:“怎么样?服不服?”
“我芜叔是白泽府的力士,等他回来,看他不弄死你。”二狗总算是开窍了。
“嘿,这小崽子,还会诓骗人了。就你还有叔?你有白泽府的叔叔,你会流浪街头,和狗抢吃的。不说,是吧?”薛参将一把又将二狗按在水里。这次,他借着上来的酒劲,一直抓着没有松手。
身旁的二毛子怕出事,赶紧过来劝道:“老大,时间太长了。那边还有一群孩子看着呢。”
薛参将这才看见,远处的桥根下,一群年纪更小的流浪儿,正聚在一起,向这边观瞧。
“怕什么,正好让他们看着,长长记性,一群没教养的野种。”话虽如此,薛参将还是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