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安葬后的一周年。按照我们古楠的习俗,要为爷爷办周年祭。
这天一大早,父亲就按照奶奶的嘱咐,出门赶集给爷爷买纸钱了。
这一年,岩板街上的生意越发萧条,“金元券”一天好几个价,物价涨得都不认识了。
父亲刚一出门,陈保长就来了。
母亲抱着快两岁的德富,坐在厢房的长凳上,看到保长进门,一个劲地往母亲怀里拱。因为营养不足,德富走路还不够稳,母亲就顺手将他抱起来,站起来迎接保长。只见陈保长身穿一袭黑色丝绸长衫,头戴大沿遮阳礼帽,皮鞋锃亮。看到德富,就哈哈笑起来,露出两颗大金门牙。
说:“这个娃机灵,但怕生,看到生人就躲起来”!
“保长,今年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快坐,快坐”。母亲一边说,一边给保长引到堂屋里坐。
“苏甲长在家吗”?
“没有,刚出门去了,今天老爷子周年祭,他去集市上换点纸钱,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这一年,他管理的下场口治安还好,虽然征兵工作上没有作为,但是,下场囗这一带没有出有大的动乱”!
“那是保长您领导有方,木南这个人老实本分,给您添麻烦了”。
屋里的奶奶听到保长来访。也颠着她的小脚走到堂屋来。
“保长,您好,这一年感谢您对苏家的关照”。
“老夫人在家呢,哎,这一年,世道不好呀,听说战事快打到南边来了,幸好有长江阻隔呀,共军一时半会儿怕也打不来”!保长看到奶奶,转个头看着大门外说道。
“听说共军和十多年前从这里路过的红军一样,纪律严着呢,所到之处与老百姓都相安无事”,母亲说。
“国军装备精良,听县征兵队的王总队长说,前方的战略物资都是飞机空投,共军那个小米加步枪怕是搞不赢的”,保长说。
正在说话间,父亲赶集回来了。
看到陈保长来访,心想,准又没有什么好事。今天岩板街集市上,赶集的人很少,这一年,外地路过做生意的人也少了,天空成天都是飞机的轰鸣声。“汤锅店”的生意虽然看上去热闹,但一算账,全是亏本。自己算过,不是老张经营无方,主要原因是保长的治安队,来吃便宜越来越频繁,加上保长派来给下场囗的保甲队那几人,生意更是雪上加霜。要不是想到管家老张没去处,店早就关了。
虽然心里看到保长不舒服,但脸上却只能堆着笑。
“保长,您早呀”!父亲边进门边打招呼。
“你回来就好,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坐下来吧”!保长说。
听了保长的话,父亲赶紧让奶奶进屋去,奶奶颠着小脚去倒水去了。
母亲抱着德富,起身准备离开时,保长叫住了她,说:“甲长夫人留下来一块儿听听吧”!
母亲又抱着孩子坐了回去。
“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我进城去,在征兵总队,我听总队的王队长说,德财在这个月参加的东北战事上,阵亡了”!
“哪里得来的消息?”父亲急切地问。
“阵亡名单在上周就已经到县里了,为了不影响士气,名单没有让人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