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短了。”
她这才抬眼打量他,“你怎么又长高了,不是才给你换过衣服?”
“可是我要长高,我有什么办法?”
“你就把之前的衣服剪了,缝一下,拼一下,不就好了。”
“雁三文。”
“还干什么?”
“今晚,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家吃饭?”
“为什么?”
“今天是我成人的生辰。我想,想可不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外堂的伙计冲了进来,“老板,有人挑场子。”
雁三文把豆浆往桌上随手一扔,跑了出去,龙儿跟在她身后,走到天下第七当的外间,他睁圆了眼,转身就跑,雁三文看着堂内一大座足有两人高的玉雕,红木底座,“封山治水图,你带这个来,是要当?”
“怎么?雁老板收不起?”
“收不起?怎么会,不过这天下四大玉雕之一,我还真不敢随便估价。”
“不如我告诉你,它的价格,就算你整个天下第七当所有银子拿出来,只怕也凑不足。何况,我想就算勉强能凑出来,雁老板也不至于做这么倾家荡产的买卖。”
雁三文挑了挑眉,那女人又道,“你这伙计,可是已经签下当票,接下这单生意了。”
那伙计低下头,她怎么知道,这个玉雕这么值钱。
“你想要龙儿?”
“雁老板果然爽快,说实话,龙儿他是我宁王府的五公子,我带他回去也不过是带人回家,你何必不放人?”
雁三文从当铺柜台上翻出一张硬质皮纸盖章,指着上面的字和签字画押,“你识字吧,看到了,他现在是我的人,你想要就得来赎,不过我高不高兴让你赎回去,还得再看看。”
“那你收单不付帐,又怎么说?”
“谁告诉你,我收不起?谁又告诉你,我天下第七当,到底有多少家底?”她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拿出一根红绳,上面串着的,正是雁三文出了名宝贝的那三枚铜钱。
她把那三枚铜钱递到那女人面前晃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去,铜钱本来很普通,然而,这铜钱的背面,像是用刺刀刻了一个字,凹陷地缝隙间,用细银屑填满,却是一个“丰”字。
那女人变了脸色,“你,你到底是谁?”
“说了,雁归。”
“可你怎么会有丰氏钱庄的掌家之物?”
雁三文笑了笑,“还想要当吗?”
那女人怒目看着她,转身带着侍从离开,十数个人搬着玉雕。她们前脚刚走,那伙计惊愕道,“老板,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丰氏钱庄的当家?”
雁三文白了她一眼,伸手在那铜钱上一擦,那些字迹立刻变得模糊一片,那伙计啊了一声,“是假的,老板,那她们回头发现了,肯定还会回来要人的,这可怎么办,人家可是宁王府,我们只是个小生意人家,怎么能和人家斗?”
雁三文叹气,“麻烦永远都是麻烦,还能怎么样?”
躲在门后的少年黯淡下了眼神,突然跑了出来,雁三文没叫住他,他冲到门外,“大姐。”
那女人回过身,雁三文走到他身后,“你做什么?”
“大姐,我和你回去,可是你要给足够多的赎金。”
那女人面上大喜,“龙儿,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龙儿走到她身前仰起头,不过这时,已经不再需要像两年前那么的费力,“我不会再麻烦你了,花掉你的钱,都会十倍奉还。”
雁三文喉口一滞,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出不来,这不是她想要的吗?麻烦没了,钱回来了,还是大大的一笔,可是为什么,心里闷闷的,尤其是看着他上马车的时候。
她呸了一声,“走了,回去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龙儿看着她的背影,马车渐渐驶远,终于再也看不见天下第七当的招牌,他靠在马车壁上,这下,她该满意了吧,再不会有人烦她,不会有人白花她的银子,不会有人悄悄地、慢慢地、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她。
他闭上眼,一毛不拔的小气雁三文,刀子嘴豆腐心的纸老虎雁三文,见血就发晕的胆小鬼雁三文总是把媒公轰走,说男人都是赔钱货的雁三文总是看着他摇头叹气,说你怎么整天在长个的雁三文会把新鲜的米饭给他,自己永远在吃隔夜饭的雁三文…雁三文,我们,不会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