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坐，坐！”李校长热情地招呼我，还给我泡了杯咖啡，速溶的。这老抠门，连杯9.9的R幸都舍不得给我点。对了我不是给李老师说过我不喝咖啡吗？“怎么样？收获大不大？”
“哎，还是挺出乎意料的。任何事情都是要实际做了之后才会收获一些直接经验啊。”我当然不会傻到什么都交待，但我的确也是有感而发。负责小小三十人的一个团队都把我累得够呛。这教职工培训还只是人事工作的一小部分呢，到时候万一我真的管学校人事，我能管得过来吗？那不得多请几个小秘帮我分担分担？我擦擦嘴角那止不住的口水，忧愁地想。
“那个网班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哎，在我这里说实话啊。”
去重庆教研学习，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兄弟学校介绍先进经验。而这个先进的经验就是让重庆最好的中学的最NB最优秀的老师录网课，然后像我们这种渣渣学校(相对而言，其实鄙校在本县也是乡下土霸王)就挑选最好的学生组成网班，上网课就行了。让市里最好的老师教县里最好的学生，多么伟大的构想！
“咳咳。李老师您这话说的，您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吧。”
我哪能在没有靶子之前先开枪呢。
“让你说你就说，别墨迹。”
当上位者的好处就是可以以力破巧。随你有什么玲珑心思百转心肠，我可以单刀直入让你避无可避。
“咳咳。那李老师我就直说了，这纯属就是一个大垃圾嘛！”去重庆教研之后，我非常失望。原来教育局的领导们力推的就是这么个垃圾玩意儿？在自己老师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火力全开把这个网课制度给喷了一遍。在我看来，擅长教650分学生的老师不一定擅长教550分的学生，因为二者表现不尽相同。650分的学生大部分是+3δ以上的，最次也是+2δ，这意味着啥都是一点就透，甚至你不教他他也会，只是可能稍有偏差，思考方法缺了一点点规范而已。而550分的同学几乎可以归于两种类型，一种是有一点天赋，不多，可能撑死也就+2δ，更要命的是贪玩，另一种是勤奋努力，但没那么聪明，仅在+1δ左右，(当然还是很聪明了，只是跟清北班没法比)，很多知识点需要稍微多练几次才能掌握。那网课讲那么快，跨度那么大，郊县学生能适应得了？
更何况，这个网课模式与教育的本质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嘛！只要是在基层呆过的教师就明白，教育绝不只是上那么两节课而已。教育是系统论，教育是控制论，教育是信息论！它需要定目标，需要批改作业，答疑，还需要打气，灌鸡汤，与家长沟通，甚至还得去网吧逮人，监督学生吃饭。它需要掌握信息，传播信息，设法去获得学生的真实情况，设定合适的冗余度和纠错机制，过滤或者加大功率覆盖那些妨害学生的有害信息。它需要在教学过程中不停地实施事前控制、现场控制和事后控制，只是基层教师不会说这些术语罢了。录制网课的老师水平的确高，我承认，没准儿比我高，我姑且这么认为，但要是学生上课睡觉怎么办？网课系统立刻释放生物电流刺激并督促学生回复状态？科技还没高到这种程度嘛！
所以，网课模式顶多能解决上课内容的问题，这解放的工作量占比不会超过5%，其他的教师工作它无法解决。还得是原来的郊县老师在那里候着，去解决原有的那些问题。更糟糕的是这个模式本身还会产生更多的问题，你说一个郊县老师都不能上课，他能把控好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产生的需求吗？他能在与学生的课堂互动中进步吗？
我尽量把我的想法说给校长听了，校长听了之后点点头，说：“不错不错！虽然这些想法还不是很成熟，但我也很高兴你能做出自己的思考来。你们骨干教师啊，还需要多学习一下上级文件，领会这些活动精神，这样看问题可能会更合理更全面呐。”
李校长压根就是跟我打官腔嘛！作为嫡系我自然是明白的，身在此位，身不由己啊。接着李老师就如同之前一样，邀请我去食堂吃饭。在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李校长的身份又重新定位成了我的老师，他低声地说：“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知道，但你也得明白，这是市上在力推的项目呐。”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怕什么，我又不是高个子，发发牢骚还能把我发配到乡下去不成。李老师又低声说：“你的想法肯定也是很多下面人的想法。但我也给你算算这个账，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呐。”
原来，李老师也知道这些形式主义本本主义未必像听起来的那么美好，但算算经济账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搞200个学生进网班的话，一个学生一年多收八千一万的学费，一年就有百来万入账。再卖一台号称价值五千的设备其实就是杂牌平板给学生，这设备学校可是拿大头的，又是一年几十万的一次性收入。使得李老师为难的，正是这一笔眼睛瞧得到的收入啊。
(注，网课制度其实很好很强大，而且展现出非常强劲的潜力，能够进一步优化教学资源配置，其他的优点限于词穷我也就不多赘述。本文因行文需要刻意挑选了网课制度的一些待改善且可改善之处来写，但其实瑕不掩瑜。好比说虢国夫人姿容非凡深在帝心但有的不入流诗人偏偏角度清奇愣是把优点写得跟犯错一样，这些为博出位的言论和诗人是非常可耻的。作者并不支持本书主角“我”的观点，还望各位观众明鉴。)
李老师为难之处就在这里啊！这两年天气也是怪，也不知是厄尔尼诺的锅还是流行歌手家里不关水龙头的锅，九十月份还热得出奇，高温假都放了两回。但我们学校还有一栋教学楼没安空调，因为是老教学楼，想要安还得先改造线路。这近百万的费用，申请不下来，又不能让家长出，今年好歹是捱着过了，明年万一更热起来怎么办？就算不安空调，多请几个城里厉害的老师来也行啊。
我能说什么呢？“李老师您是知道我的，您不管干啥我都支持。”我当然是表忠心啦。“但是李老师，您刚刚也说了，这事儿也不是咱们学校说了算啊，咱们操心这干啥。肯定是上面统一安排执行啊。”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我是在考虑去负责这些事儿的人选呐。”李老师瞪了我一眼。
“哎呀我最亲爱的李老师，您可是选对人了。你看我数学还行算账肯定麻溜，正巧我打小就喜欢凉快当年您就说我学习成绩不好长大一准儿去边上凉快去您要我去安空调我那叫一个——”
“你给我去边上凉快去！”李老师呵斥完又叹口气：“你不行。你这性格，不适合啊。”
“再说，我也不想你沾这些。过几年我调走了，你就真去边上凉快咯。”
“嗨，那话说的。我这不是大树底下正凉快着么。大不了老师您去哪我就去哪呗。”我耸耸肩，今儿个这肩膀活动得都快肩周炎了。
“你少赖着我，你能给我把本职工作干好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看你一年年的越活越转去了，心思也越来越不在教学上了，看看你们年级那联考，啊？你从小就是输在贪玩二字上！自己都管不住，我还敢让你管人？”
嘿，领导的话，如何去听，还真是门学问呢。某老师这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话说她被我丑拒之后就一直仇视我，要么不盯我要么一副要我偿命的表情，搞得跟我始乱终弃一样。
这圆老师的关系又是谁呢？人事人事，天天研究的不就是人的关系吗？
谛听校长宝训完毕后，我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每个老师都嚷嚷着让我请客，那些年轻老师都已经帮我选好了，就等我付钱了。话说这透风的墙它还真凉快啊。我拼命解释说我还要在2026届年级组待满待够，待到毕业呢，等学生毕业了再请不迟啊，现在还没散伙呢，对吧。
好不容易捱到晚休，该吃饭的去吃饭，该回家的回家，只剩圆老师恶狠狠地盯着我。她应该是没吃到东西所以心怀不满吧。
额，她怎么能因为没吃到我而心怀不满呢？我看八成是装的。但我也不理她。这时候我一个学生来问问题。这个女生很乖，是数学课代表，我的得力助手，成绩不错，跟我关系也好，有时候甚至还拿我们老师开玩笑，课余就喜欢看看漫画，画画漫画，我对耽美的了解，就是她给我科普的。
我轻松地给她讲了三种解法，并剖析了优劣。女孩乖巧地给我道谢，我笑着说不用谢。对了，我猛然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正如之前我向她请教其他漫画知识一般：“我之前看到一个梗不是很明白，据说是漫画或者动漫里的，能给我科普一下吗？”
“老师请讲。”学生很是大方。
“3077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