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微弱的烛火下,晋国公夫人平摊开一件做工精良细致的嫁衣,轻抚过上面每一根由她亲手缝制的针线。
金丝与海棠花交错辉映,纱裙下摆薄如蝉翼。
多少夜晚挑灯缝制的嫁衣,只为女儿能在出嫁这日,风风光光地穿上身。
可惜眼下……怕是用不到了。
既是要嫁给天子,凤袍凤冠皆是有宫中绣娘负责,不论是丝线还是材质都一定比自己做的好。
晋国公夫人笑了笑,鼻尖不由得一酸,用手背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细心地将嫁衣叠起来,重新收好。
夜里月光微凉,梁昭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中的人儿久久没有说话。
苁蓉不知道她家小姐在想什么,只能侍奉在一旁。
“小姐,夜深了……”
“你听到今天抬聘礼的两个人说了什么吗?”
苁蓉一懵,仔细回想,发现自己根本没注意。
见她摇头,梁昭轻挽了下唇角,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们说,晋国公小姐摇身变成天下之母,真是泼天的富贵。”
富贵?
梁昭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在意钱财身份的人,深宫之内的龙潭虎穴她又不是没有听闻过。
若不是家中非要选一位适龄女子参选,她何尝不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幸好陛下心悦小姐,小姐以后的路应该不会太难。”
“既然已入了宫,那便不能给家里人丢脸,最起码也要给自己争口气。”
梁昭卸下头顶珠钗步摇,青丝随意散在身后,镜中的人神情薄凉,仿佛早已看淡一切。
男人的宠爱便如同天上纷飞的雪花,转瞬即逝,想在后宫立住脚,便不能只靠圣宠。
夺得圣宠只是一时,她要的,是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
与其在旁人眼中泼天富贵的地方伏低做小,不如把握这份主动权。
今后的路还久远着,是泥地,是刀山,是火海,总归要她自己去闯。
礼乐齐鸣,锣鼓喧天,唢呐礼鼓响彻京城,十里长安街挂起红绣球,红灯笼,送亲队伍自宫门绵延近百里。
较辇之内,女子凤冠霞帔,团扇遮面,红唇点珠,妆容端庄大气而不失惊艳。
一双丹凤眸便如同她的这颗心,平静如一潭死水。
沿街百姓雀跃着想看轿子里的人,周遭吵嚷不断,梁昭神情也没有分毫波动。
到达宫门,象牙鼓震天响,礼乐声逐渐由欢腾喜庆转向庄严,轿子缓慢放下。
苁蓉掀开帘子迎梁昭下较,正红色凤袍平铺展开,尾摆凤凰直冲云霄,栩栩如生。
来朝宾客如云,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举起团扇缓缓迈上台阶,一步一阶。
男子立足在朝云殿外,看着他的皇后向他走来,同样是心如止水。
他牵过梁昭的手,礼部司监喊着“拜天地”“敬神明”“佑社稷”“保太平”。
走完每一项流程,祝修云梁昭转身面对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人们跪倒在地,三拜九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