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地驶进站台，每一节车厢门都精准无误地对准了站台上对应的编号。

车厢里，赵讯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时不时便会深深地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

“怎么啦？还没调整过来啊？”坐在边上的哥哥问到。

赵讯咬了咬嘴唇，说道：“还是有点吧。”

“别担心了，有哥在呢！哥哥会替你说话的，放心吧。”哥哥说完还朝赵讯眨了眨眼睛以表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赵讯点了点头。随后兄弟二人便提着行李箱走出了车厢。

站台上人山人海，刚刚下车的乘客们都挤在了出站口。

赵讯突然回想起，一年之前自己从这里乘坐高铁离开时，站台上也是这样的人山人海。赵讯也记得，当时站在人山人海中的那个懵懂少年心中的恐慌与无助。

想到这里，赵讯把哥哥的手抓得更紧了。

“干嘛突然这么用力地抓我的手啊？怕走丢了不成？”哥哥开玩笑说。

赵讯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得很用劲，于是松开了手。哥哥不知道，在一年前赵讯第一次来到这个车站时，是真的怕走丢了。

一念之间，一年前的赵讯踏上了那列离家的高铁。如果当时，在踏上列车前犹豫一下的话，或许就不会再去到战队了吧？赵讯心里想着。

想着想着，赵讯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因为哥哥是用哒哒打车软件叫来的车，所以连说目的地这一环节都省了。从上车开始，车上的三个人就都保持着沉默。

赵讯望着窗外的世界道路翻新过了，高楼大厦林立着，路边的行人都穿得很时尚……才一年没回来，家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没过多久，出租车停到了一座旧宅前。残破的木质大门嘎吱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宅院的荒芜。

“老房子怎么还没拆？”赵讯问到。

“还早呢，目前政府还没打算开发这一块儿。”哥哥说到。

赵讯的家算是“城中村”，周围全是现代化的居民住宅区，就这一块儿显得很落后。

哥哥带着赵讯走了进去，赵讯的爸爸当时正在院子里搓洗着工作服。

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爸爸也猜到应该是赵讯的哥哥回来了，口里念叨着：“又回来看你老子啦。老子身体好着呢！不需要你总是回来看望我。你呀，该学学你弟弟，没有顾虑地在外打拼……”爸爸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当他抬起头时，看到了站在大儿子身边的小儿子。

爸爸流下了两行浊泪。

赵讯支支吾吾地说道：“爸，我……我……回来了……”赵讯也觉得眼睛发酸，好想流泪。可他必须忍住，进门前哥哥还特意叮嘱他，不能当着爸爸的面哭。

爸爸连忙用自己那仿佛松树皮一样的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连声招呼到：“讯儿回来啦，赶紧进屋坐，爸马上给你准备好吃的！”

赵讯看着爸爸进屋的背影，心里莫名地痛了起来。

他能体会到那个男人独守孤城只盼浪子回归的心情。儿时记忆里高大挺拔的爸爸，也被时光压弯了脊梁。赵讯以前一直没发现，直到离开了爸爸一年多，记忆中父亲的形象与此时父亲的形象交织在了一起，赵讯才发现岁月催人老。

“哥，我该怎么做？我觉得自己好对不起爸爸。”赵讯低声说到。

“嗯，你就是对不起爸爸，好好记住这一点，别再让爸爸因你而伤心了。”哥哥毫不遮掩地说。

赵讯本以为哥哥会安慰自己，却没想到哥哥会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赵讯深情地望着正在屋里忙活的爸爸，他的心中千言万语在翻腾，可却没有一句能脱口而出。

“我知错了。”赵讯仰起了脸看着天空，这样的话眼泪就没那么容易流出来。

哥哥牵扯着弟弟走进了屋里。屋内一片狼藉，空了的白酒瓶散落一地。

“爸，不是跟你说了少喝酒了嘛？你怎么老是不听。”哥哥以责备的口气对着爸爸说到。

“你个小子，啥时候轮到你管起你老子了！”爸爸显然有些不快。

“爸！”赵讯低声说道，“你就听哥的吧。”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叫你哥不用担心我。”爸爸连忙解释说。

哥哥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拉扯着赵讯的衣领说：“从小就不会做家务的老弟呀，来跟哥一起打扫家里卫生。”

爸爸看着哥哥要拉赵讯做家务，连声说道：“你做就行了，别拉着你……”可爸爸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默默看着哥哥把赵讯带去打扫卫生。

“家里？对啊，这还是个家，我们还是一家人。”爸爸心里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