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轮班匠”和“住坐匠”这两种劳役外,其余的时间,我们可以自由支配。
虽然,还是有很多时候不自由,相比起我们的先辈,我们已经算幸福很多了。
我们在身份上都是老子死了,儿子补上去。‘
像我年幼的时候,就被征入朝廷的内府瓷工局学习手艺(苦工),他们称我们为“幼匠”。
在旁人看来,我们匠户可以免除杂役,让人羡慕不已。
但一点点杂役又算的了什么呢?
我们的正役和杂粮还是样样该做的做,该交的交。
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些管我们的工头还要对我们进行压榨。
当然,我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无数的我的先辈们通过消极怠工、故意多耗资材、质量低下、逃跑等方式来表达我们匠户的不满。
直到嘉靖年间,官府对于我们“轮班匠”才予以银两进行雇佣,稍稍让我们有了一点进项。
关于对匠户制度的改革,我们是极为拥护的。
因为,很多读书人都说,这个改革是必然的,是为了适应新时期下的发展需要。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匠户制度是一种让人深恶痛绝的制度,也是一种很落后的生产方式,不管是我们匠户,还是官府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市面上越来越繁荣,不论是大明境内,还是海外番夷,对丝绸、布匹、瓷器、首饰以及其他各种手工艺品的需求越来越大,而这些人们狂热需求的商品都是出自我们匠户之手。
如果,还是按照原来洪武皇帝规定的匠户制度,大家都没有生产积极性,当然产量和质量会很低,影响官府和手工作坊的收益。
皇帝以及官府只有自己的利益受损,才会有所行动。
嘉靖年间,文官们搞出了“以银代匠”的制度。
这个改革虽然减少了我们的劳役量,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支配的时间。
但,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放我们。
我们还是匠户,只不过是自由时间多了一些的匠户。
我们依然需要为官府付出自己的劳动力。
在我们匠户老老实实地遵守“匠班银”制度时,却发现那些贪官们在私吞我们缴纳的银子。
这些银子并没有用来购买原料,也没有用来整修作坊,而是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
官府没有钱用来雇佣旁人进行生产,只能再把我们这些匠户召回去,填补他们劳动力方面的空缺。
在我看来,这是个有点没必要的改革政策,纯粹是在折腾我们匠户,并搜刮和压榨我们的钱财。
唉,可能是匠户制度的弊端还没真正触及到朝廷的核心利益吧。
我这些最底层的匠户只能遵守规定,匠户制度彻底变革那一天,看来我是没办法亲眼目睹了。
说来也是可笑,活了三十多年,到了这座叫启明岛的地方,他才第一次得到了一个匠人应有的尊重和重视。
这里的管事老爷不仅给的薪酬很高,一个月六两银子的薪俸,而且还管吃管住,没有打骂,没有苛待,说话待人也是和和气气的,让人感到莫名的舒服。
在临来之前,他们还一次性地支付了一年的工钱。
有了这笔钱,不仅家里的日常开支有了一定的保证,即使在老父亲和兄长遇到“轮班匠”和“住坐匠”征发的时候,也能拿出“匠班银”来打发官府的召唤。
嗯,只要给了钱,官家是不管你这个匠人来不来。
再者说了,他一个陶匠,哪里入得了官府的眼,乐得拿了你缴来的“匠班银”塞入荷包,管你去了哪里。
要是这里过得好的话,到时候不妨偷偷地将家人也接来。
都是过日子,谁对我们好,谁给的工钱多,谁让我们吃饱饭,自然要跟着谁。
而且,瞧着岛上这些管事老爷做事颇有章法,又是屯田种粮食,又是搞作坊手工业,俨然是自立割据一方的架势。
若是,我们早早跟着他们,是不是在获得优渥的待遇同时,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嗯,就像东番岛(今台湾岛)上的那位郑一官,据说也是对治下移民和工匠极是体恤,引数万福建乡民争相渡海以投,过着世外桃源般的好日子。
或许,我们这些大明的匠人只有跑到海外来,才有可能活得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