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招惹了池以蓝之后,顾平芜就一直规规矩矩上课,没再敢出什么幺蛾子。
偶尔看到池以蓝逃课,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不知道。
——她是真有点怵池以蓝。
顾平芜心知上次有点把对方惹毛了,于是就尽量不在他眼前晃悠,顶多实在搞不懂高数的时候,问他借个笔记。看在她叫一声“六哥”的份儿上,对方总不会拒绝就是了。
至于池以蓝,先前还疑心过这小丫头会不会把事情捅到老爷子那去,见她这几天夹着尾巴做人,也就放下心来,以为从此太平。
没料到才松一口气,他就被一通电话叫回老宅。
这次回老宅,仿佛慷慨就义,才进门就迎接了一众怜悯的目光。
自小看他长大的方姨说:“池老先生在书房等你。”顿了顿又叹道:“保重。”
他深吸一口气,迈进书房,笔墨纸劈头盖脸砸过来,他眼疾手快接住老头子收藏多年的孤本,镇定道:“爸……”
池晟东年逾六十,是晚年得子,池以蓝平辈的人几乎都是哥哥姐姐,可却并不很待见他,只一个姑妈池粤西拿他当亲儿子宠。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孩子自幼丧母,是满月了才被池晟东带回来的,为此池晟东的发妻李家千金还一怒之下与他离了婚,带着长子离开海市了。
因此,提起池以蓝这个老幺,池家人一向讳莫如深。
虽说上辈恩怨与小辈无关,但池晟东和原配李斯沅是门当户对,池以蓝的出现的确是破坏了池、李两家的关系。
现在两家断了姻亲关系,可池以蓝的“私生子”来历却还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起先还有一些“抱养”之类的传言,直到后来验了DNA,池以蓝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池家少爷。
池以蓝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成长起来,见惯了前倨后恭,人情冷暖,顶多是没长歪。
他这脾气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词,不好搞:对谁都划下界限,防备三分,非但行事恣肆,还为人倨傲,只当着老爷子尚有几分谦恭态度。
池以蓝十七岁就离开老宅在外独居,老爷子几次召他回来都是为了破滑板的事儿,这次是真气到了。
“池以蓝,你上次怎么和我说的?说你会修身养性,收了玩心,毕业后就到启东来帮忙。可现在呢?君子遵孝半点没学,倒学了一套阳奉阴违的东西来糊弄长辈!”
池以蓝首先想到的是,谁泄密了?
难道是耿京棋那孙子?
他吃了个闷亏,面上还不敢露出半点来,只想着安抚老爷子,就赌咒发誓那都是坊间流言,捕风捉影。
老头子狐疑地瞧了他半天,又问:“那叶正则那边的报名表怎么回事?”
池以蓝一派镇定:“您真是小瞧我了,打一枪还换一个地方呢,我要是真想去报名,还能去叶正则那?那不是等着您抓我现行吗?”
池晟东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似乎有点信了:“我就信你这一回。小六,我告诉你,要是再让我知道一回……”
池以蓝淡淡道:“爸,看您说的,我就算不心疼你,还心疼我姑妈呢,敢拿那么危险的事情吓唬她吗?上次受伤看她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儿子不至于那样。”
嘴上说的轻巧,一口牙险些咬碎。
出门后,池以蓝攒着气拿出手机来给叶正则打电话。
“你和老爷子告的密?”
叶正则似乎还在睡觉,有点没明白:“什么?”
“我报名的事情。”
“啊……不是你们辅导员打电话告诉家里的吗?”
池以蓝愕然:“辅导员?”
叶正则说:“是啊,还说经管院大一结束就分流了,劝说让孩子在这个关头暂时不要分心,有课余生活是好的云云……”
池以蓝皱一下眉,心里有了答案,说句“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
临近期末,宿舍一楼的自习室时常人满为患。
顾平芜一直捱到大半夜,众人都散去,还在挑灯夜战。
夜里温度骤降,她穿得单薄,虽冻得手脚发冰,却并未察觉。
过了片刻,斜对角桌子的室友程颖似乎结束战斗,准备离开,寂静里响起收拾东西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