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见我不动,走过来,提着我的后衣领子把我拎起来,拖着我到了门口,又给了我后腿弯两脚,把我踩得不得不跪在地上。
我的脸朝着门,背对着整片黑暗的屋子,我就那样被迫跪在门口。跪到腿脚发麻,跪到小腿渐渐失去知觉。
我的脸也麻木了。
我连辩解的话都不想说了。
因为不管说什么,结局都是一样的——“你敢顶嘴?”然后是更加严重的痛打。
跪着吧,至少跪着不会再挨打了。
我沉默的跪着,直到天黑之后,牤牤求了情,我才被允许起身。
那一天我没有哭。
我以为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但刘蓓很快用行动证明,那是胡说八道。
我只是在课间上个厕所,回来的时候,书包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刘蓓正拿着我的“遗书”对着全班大声宣读。
“遗书!亲爱的爹爹……”
我什么都顾不得,急忙去抢,几个好事的同学拦着我,不让我靠近刘蓓。
刘蓓站在课桌上,本来就占据高位,地势易守难攻,底下又一群狗腿子拦着我,还看我笑话,我哪里近得身。
眼见她那样用侮辱性的口吻朗读我爹爹的遗书,每说完一句,还要笑两声。
我脑子像被怒火炸开了一样。
我猛地推开挡在我前面的人,又一脚踹向刘蓓站的桌子,那桌子被我蹬得滑行了几十公分,站在上面的刘蓓摔了个大马趴。
我闪身到她面前,身后的那些狗腿急忙来拉我,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抢回我爹的遗书,抱在怀里,任由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
刘蓓站起来,大手一挥,喊道:“她是劳改犯的孩子!她是劳改犯的女儿!给我打!”
在那些同学用脚踹了我几下之后,上课铃响了,这节是数学课。
“你们在干什么!”
数学老师走了进来,喊了一声,那些同学如老鼠一般散开,顷刻间便回到了原位。
我急忙爬起来,把遗书塞进衣服里藏了起来。
“你跟我出来下。”
数学老师把我叫了出去。
他只跟我说了一件事,我的数学竞赛名额没了。因为刘蓓要去。
我数学考了99分。
刘蓓,45分。
但我是“劳改犯的女儿”。
她是“副县令的千金”。
我沉默着接受了,因为老师并不是来跟我商量的,而是通知我。仅此而已。
过了不知多久,数学竞赛出结果了。
数学老师在班上公开嘲讽:“有的同学,没有数学天分,硬是要参加数学比赛,结果呢?只考了16分。”
数学老师一走,刘蓓在底下哭上了,班上一大半的同学都去安慰她。
但是那有什么用?安慰了,成绩就凭空变好?
当然,认真学数学,对我而言,也不再可能了。
因为副县令家的45,大于劳改犯家的99。这是数学书上,没有记载过的东西。
数学永远不会教你,16>99。
生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