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老母亲,我们回来啦。”
两条穿着深青色牛仔裤的腿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提着礼物,喊我公公牤牤。
此时我正坐在大门口的青石墩上,往上看去,看不清人脸,但是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我有点疑惑。
“远狗,叫人。这个是……”
牤牤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看向牛仔裤旁边的人,旁边这位要比牛仔裤矮些,不过脸依然是看不清的,两人站在一块,面朝大门背对柿子树,跟公公牤牤聊天。
“元远,这是薇薇姑姑。”
牛仔裤发话了,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哦,对了,我应该管他叫“爹爹”来着。
“爹爹,薇薇姑姑。”我喊了人,立马得到了薇薇姑姑的礼物,她送了一个大熊娃娃给我。我可开心了。
大人让我一边玩去,村里的小伙伴听见我家来客了,有几个邻居家的孩子,就凑过来玩。小姐招待他们,我也得到了大家的羡慕。结果没过一会儿,有大人喊我过去了一下,等我再回来,大熊娃娃已经被他们弄坏了,他们拿我的娃娃垫着做秋千的吊板——那哪是秋千,压根就是一根吊在门梁上的绳子,还是绑西瓜的塑料绳。
我心痛极了,一把抢过来,那娃娃已经头身分离,像被人斩首了似的。我大骂起来,骂着骂着自己倒先哭出来了。
这下可好了,大人听到动静围过来看,我爹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我,我更加委屈,牤牤拦着我爹,给我擦了眼泪,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事儿说了之后,牤牤笑着说:“没事没事,待会儿我给你缝起来。”
我爹不依不饶,持续输出:“哞,你就是太惯到她……”
我突然很生气,不想要这个娃娃了,我瞪了牛仔裤一眼,跑了。
牤牤在后面喊我,爹爹就拦着她,让她别管我。
我也没理会这些,等跑到后山上,才停下来。我爬上一棵枞树,找了个低矮的大树枝,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做成个简易的窝子,躺在上面,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村里的小娃娃,个个都有爹娘的,我们这边管亲娘叫“哞”,官话是“母亲”,普通话当然是“娘”或者“妈妈”,但我现在还没开始日常说普通话——额,我的意思是,我既然跟他们一般大小,应该也是有爹妈的对吧?
可是,为啥我爹不帮我,一见我就给我委屈受呢?
而且,为啥我妈不要我了?
我听公公牤牤,还有见过的所有长辈都说,我妈不要我了,我才2个月多一点的时候,我妈就把我扔了,丢在上关大桥边上,是我牤牤把我捡了回来。
牤牤也说,当时我饿的不行,她去我妈家里,求见她一面,请她喂喂我,她家里人反倒把我牤牤赶了出来。当时我的饿的一直哭,牤牤没有办法,挨家挨户地求,敲门问人家有没有奶水。好在化工厂那一带,有个生了娃几个月的姑姑心善,给我喂了一顿。牤牤千恩万谢的记下了,后来我二十几岁时,还遇见了那个姑姑,她还跟我说了这事儿。
所以,为啥我妈不要我了呢?
我想不通,也没再想了。至于最初那张嘴捅牛仔裤刀子的事儿,那会儿的我,还没联想起这俩人其实是我爹妈。
我爹回来了又走了,似乎只是带薇薇姑姑见见公公牤牤。
后来到了夏天,牤牤如常给我在院子里洗澡,拿了大锡盆,倒了水让我坐进去洗,她用帕子给我搓全身。洗澡盆放在屋前的一个漏水坑旁边,有个邻居小子,爬到我家前院更前面的一棵野柿子树上,跟他哥哥往这边看。
我看见了,就告诉了牤牤,牤牤就挡在我面前,几下帮我洗完了。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洗过露天的澡。
秋天的时候,邻居小子跟我吹嘘他摘的野柿子多好吃,我没吃过野柿子,有点好奇。他说带我去摘,可是那棵野柿子树很高,最低的分枝都离地三米以上,我表示自己爬不了。
这时天也快黑了,牤牤喊我了,我急忙跑回家,不理邻居小子喊什么。
这天晚上,我跟公公学过字,问牤牤,“今天的灯好亮哦!”
牤牤说:“当然啦,这是100瓦的大灯泡,今天新换的。”
后来有一回,公公和牤牤去镇上赶集,我起床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家里了。吃过早饭,我在后院玩,后面的邻居大婶逗我,问我要不要去集市上找公公牤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