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牤牤担心,也顾不上吃肉了,手忙脚乱地开始爬坡,好在那时候虽然年纪小,见天地在山里跑,手脚并用很快爬了上去,顺着喊声一气儿地爬上去,又跑了一段距离,才看见牤牤。
她本来一脸焦急,看见我就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跑哪去了?”
随后又掏出帕子给我擦汗,分给我两张全新的帕子——一张浅粉色,一张浅蓝色,有着元大都农村传统的粗糙感和大纤维。
牤牤笑着跟我说发新帕子这家大方,牵起我的手带我回家。
此时山路上静悄悄的,如果我们回头的话,就会发现,山上一个人都没有,刚才一大堆送葬的人,一个也找不见了。甚至棺材落地压出的痕迹,也决然无影无踪。
阴沉的老天终于憋不住了,黑云刺啦一下被雷电撕裂,大雨“哗哗”地顺着裂缝泼下,牤牤抱起我跑回了屋。
进屋之后,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被雨迷蒙了,像是云朵落在了地上,三米之外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坐在屋门口,连柿子树都看不清了,只剩几处树干的黑影轮廓。
一个披蓑衣戴斗笠的人从雨中走来,嘴里发出抱怨的声音:“什么鬼天气!”
“你回来啦?”正在屋里择菜的牤牤跟他大声招呼,随即又说:“我看远狗有点发烧,你先进屋,我去烧点水给她喝。”
我跟着牤牤走到厨房,牤牤用枞毛引火,又加了柴进去,炉子上架着外头全是黑灰的铁水壶,牤牤吩咐我在这儿烤火,又从老旧的木厨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些草药——具体的我也认不全,只知道这回熬的是“麻拐草”——又称“青蛙草”“雪里青”,几片叶子从根部伸出,呈散射状往四周匍匐,叶子梗纤细,叶片深绿光滑,植株中心有一两根青色枝茎朝天伸出,顶端密布着浅绿小花苞,像玉米一样结抱成团。
传说用麻拐草煮水,喝下,有退烧的功效。
退不退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水凉得发苦,喝完之后我就回房间睡觉了。
睡着睡着,惊雷划过窗前,老式的玻璃窗已经被雨势打的发白,看不清外面一点儿景。只偶尔有闪电白光划过其中。
隐隐约约的,我听见斗笠人和牤牤在说话,说是要找“同霉素”给我吃。但是有同霉素卖的地方在帮子昂,那里平常走着是不远,现在雨势这么大,怎么去呢?
窗外黑透之后,屋里亮起灯来,我记得牤牤说,这是新换的大灯泡(老式白炽灯),足有100瓦。
牤牤喂我吃了同霉素,又给我喝了几口水。同霉素倒是不像药,像是某种树枝被截断成药片大小,且含有一种奇怪的甜味。
吃完同霉素我想起来了,戴斗笠的人,我要叫他“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