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十三走了。”京墨眸色暗淡无神,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可刚念完他的名字,她就不争气地淌下了连绵的泪水,喋喋不休地念念道,“他是后悔的。他后悔。”
曼曼听到“画十三”这个久闻其声的名字顿时一惊,更被一向冷静从容的京墨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她了解京墨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语开解,只把京墨揽在怀里,默默相陪。
“十三少,你回来了。”长灵一听到画十三的脚步声便从凳子上一跳而起,“我又从几个老病人口中查到,京药师和春满楼好像——”
“不必再查她了。”画十三语气冷淡地阻拦道。
长灵听不出画十三的情绪到底如何,他愣了愣后,憨笑道:“长灵知道了!京药师是不是已经成了十三嫂,所以不用再查啦!”
“胡说什么。”画十三有气无力地嗔责道,“她已经知道我曾派你去暗杀她。”
“啊?”长灵这下听出来画十三的不高兴了,他有些局促地嗫嚅道,“这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再也不理十三少了?”
画十三苦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沉吟道:“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后悔的是,一开始没有分清楚待她的界限,想不到,她既不是观棋的人,亦非棋子,而是同为下棋之人啊。”
长灵着急地挠了挠头:“十三少,我看啊,你明明就是爱上人家了,还老扯什么下棋呢。以前在大漠里,可没见你和哪个女子这么亲近,也没见你时常提及!”
画十三微微怔了怔,“爱”这个字,烟火气与缥缈意并生,在他这样的年纪,也只有从长灵的口中说出这个字,才颇有几分真诚动人之处。环顾身畔多年人事,什么爱不爱的,画十三从来说不出口,以至于他已经忘了自己或许还有这份能力。
“哦对,除了十三少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位‘宫中旧人’,长灵可是再没听过别的女人了!”长灵满是一副故作伶俐的憨态。
是啊,他的小瑜还深居宫墙之中,如果他当年没被周荣的府兵一路追杀,也就不会失约于她,相互支撑远走高飞,或许会是另一种局面?
“周荣……”
画十三渐渐冷静下来,细细回想京墨接近周荣的前因后果。如果她当年真的和商陆一起勾结周荣,出卖水毒龙,又何必带着藏有地图的画去找周荣呢?这岂非狼入虎口。而且,在此之前,她压根对画中玄机一无所知,好像只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地求索着背后的真相,他的出现,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画十三“豁”地一下从凳子上立里起来,来不及多说半句就冲了出去,往沁园飞奔而去。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京墨近乎崩溃地、无望无助地瘫靠在床边的场景,而当时,他怎么就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了呢,怎么就把商陆的错和没查清楚的事一股脑归罪于京墨呢。画十三一路飞驰,后背的灼烧伤口裂裂刺痛,血水伴着脓水渗出了京墨亲手包扎的布带,氤氲了一大片衣衫,他恨不得须臾之间出现在京墨面前,告诉她他最后答复的一个“嗯”字只是有口无心,他有许多后悔的事但绝不后悔没杀她。一路行人看到这个白衣公子狼狈如病鹤一般蹁跹闪过,纷纷侧目,而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京墨!”
画十三终于来到沁园门前,但他发现,久违的摇铃已经被斩断在地,木门半掩着,园中景致一片零落破败之象,任凭画十三怎样呼唤,只有满园瑟瑟北风呼啸作答。
糟了。周荣!
他片刻不敢耽搁地飞快赶往了春满楼,这时,长灵也从画馆追了上来,转眼间,陪着画十三来到了春满楼后院阁楼。
画十三轻车熟路地来到走廊尽头,却发现那面作为密室之门的墙壁正大开着,他急忙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京墨呢?商陆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画十三心急如焚地对着屋里仅剩的人问道。
曼曼也是慌地直跺脚,她差点急出了眼泪:“方才你走后没多久,就悄无声息地冲进来一队蒙面官兵,二话不说地把商陆掳走了,还放话说,若想商陆活命,就让药师京墨亲自去京郊一个废弃茶馆来救人。墨墨现在已经一个人赶过去了——”
“京郊废弃茶馆对么?”画十三问准了之后,拉着长灵飞奔而出,随手从春满楼前解下两匹高高大大的骏马,往京郊方向拼命飞驰,一路上尘沙飞扬,他的心里不停地在念着一个名字,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