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问你,有什么毒能令人七窍流血而亡。我说曾见过有个凭一杆画笔在国家危时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最终就是死在这种毒上。”
“你那时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京墨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心头有一阵巨大的阴云压了上来。
“你还没问他的名字。”画十三攥紧手心,眼底漫起无限幽冥。
“他,叫什么。”京墨脑海里涌现出一个人,她被这个念头吓住了,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姜黎。”
“哐当”一声,在画十三和京墨怔怔地相对而站、相顾无言之时,瘫卧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突然翻了下来,重重砸地。
“师兄!”京墨急忙跑过去,把摔下来的商陆吃力地扶了上去,画十三看着她紧张不已地照顾着已经病得没几分人样的商陆。
“他怎么了。”画十三语气冰冷地问道,“杏林谷的药师,竟会病成这样?”
“他也中了毒。”京墨思绪纷纭凌乱,她直直盯着画十三的眼底,问道,“画十三,你说你入京是为你的师父。难道,你的师父就是姜黎?”
“不错。”画十三看向京墨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正是死在师陀青之手的姜黎!”
“你胡说什么?我不允许你信口开河,污蔑我师父!”京墨“豁”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与画十三对峙。
“我胡说?当年圣旨结案,是师陀青亲口承认我师父所中之毒,就是他亲手研制的天下第一奇毒——水毒龙!”画十三把积压在心底太久的忍痛一下子掏了出来,“你的师父,毒死了我的师父,你清楚了吗?京药师!”
“我师父不会做这种事!他和姜黎乃是把酒言欢、相逢恨晚的平生知己,谷里编纂的《草本经》还是请姜太傅所画。”京墨的悲恸不比画十三少一丝一毫,她强忍着泪与痛,继续说道,“杏林谷是无辜的!师父被送上断头台,谷中弟子惨遭灭门,这一切我该找谁去算?”
“无辜?”画十三眼里的冰冷渐转苦涩,他把千辛万苦显现出来的地图抛在了京墨眼前,眉心甚至拧出了一道细纹:“那这幅地图呢?杏林谷地势隐秘,寻常人不得入口。如果不是你们谷中人与外人勾结,周荣怎么会画出这幅画,还费尽心机地动用了嵌套画法!我也曾相信,周荣是师父的挚友,可毒就是他下的!我也想相信,师陀青是师父的知己,可水毒龙,就是他研制的!”
“我相信师父他不可能勾结周荣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京墨近乎崩溃地重重摇着头,她不知道反驳句句见血的画十三,因为她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求索了十年,可线索只有这幅画和一个不能言语的瘫痪之人,可现在画里的秘密被破解了,她的疑团却更深了,好像真相离她更遥远了。
“这幅地图,究竟为什么会在你手里?”画十三渐渐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抓住重要而实际的线索追究起来。
“十年前,我从一队府兵手里偷偷救下师兄时,他就已经全身瘫痪,手里只死死攥着这幅画。”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但能回首的人一定是已经安然渡河,才有资格站在彼岸回望此岸。身陷命运中上下求索却无路无门的人,从不觉得往事难堪,因为一切,都还没完全过去,余波仍然在劫难逃。
所以,京墨语气里的疑惑总比难过多:“令我吃惊的是,师兄所中的毒,也是水毒龙,只不过毒量少,尚不致死。”
画十三锁眉未展,他款步移向了床边,目光落在商陆惊慌失措的眼睛上,淡淡问道:“他已经无法言语、无法行动?”
“是。”
“他能听到我们说话?”
“能。”
“你问他,当年是不是周荣拿到了水毒龙,如果是,就让他眨眼示意。”画十三语气坚决地告诉京墨。
京墨黯黯地摇了摇头,她的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我何尝没试过?可师兄他,从来没给过我任何反应,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画十三幽暗的眼底腾起了一抹凌厉,他俯身凑在了商陆的耳畔冷冷地低语了几句,商陆瞪大了眼睛看向京墨,随着画十三扬起身来,商陆冲他重重地眨了眨眼。
画十三眼里只有满意,绝无半点笑意,他直截了当地问出了搁浅在心底多年的疑惑:
“周荣是不是凭这幅地图,拿到了杏林谷的水毒龙?”
京墨震惊不已地看到商陆居然愿意配合画十三,和他一起观望着商陆的回答,这个回答,他和她都等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