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不必紧张药。”
京墨就算心里恼了,可一张花容上总能保持着和颜悦色,她从容回道,“这点小爆炸,不过是研制新药时常有的动静罢了。”
小...爆炸?常有的...动静?
画十三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女子,她的眼底分明写着对他的不满和愠色,但脸上仍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浅笑温柔,映着门外倾泻进来的灿灿朝霞,她红粉如花瓣的脸颊上沾有的一抹黑糊糊污渍显得十分俏皮又有点...可爱?
他不自觉抬起了手,手心蜷了蜷后,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伸手拂去了桌子上的零星粉屑:“你...你平时一个人闷在这园子里,鼓捣的都是些这么危险刺激的事吗?”
“好玩啊,”京墨一边丝毫不以为意地随口回道,一边端起爆炸过后的药钵,一副药师的口吻对画十三发号施令道:“坐下。试试本药师精心研制的举世无双京字号矫妆药膏!”
“呕——”当画十三见到京墨在他眼前揭开药钵盖子时,忍不住一手捂住了口鼻,“好臭。”
药钵里,各种药粉药液经过那一声爆炸已经柔和成一团朱红色粘稠糊物,有些恶心也就罢了,而且上面还冒着袅袅的金黄色气体余烟,这气味飘到画十三的鼻腔深处,激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因为我加了猫屎啊,”京墨一脸坦然,不觉得有何不妥,也不理会画十三瞪大的眼睛,拿着一支干净的小毛笔,蘸了蘸药钵里的糊物,款款交待道:“猫屎可是点睛之笔,能让这胎记持久自然,涂上干透了之后就不臭了,保证无毒无味。喂,这位公子,请你配合一下,快把手从鼻子上挪开,这臭味可足足值八百两银子呢!”
“......”
画十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蓦地一下忙把另一只手也紧紧掐在了鼻子上,一双星眸绝不退缩地凝视京墨。
京墨看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抿了抿嘴,好在左脸该矫妆的地方没被掩住,她趁着药钵里的糊物还未结块蒸干,忙一笔一笔在他脸上勾勒起来。
画十三口鼻紧掩,只剩下一双熠熠星眸里映着近在咫尺的京墨,在门外斜进来的明媚阳光照耀下,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光洁如玉、红润粉嫩的肌肤上的透明绒毛在细细发光,蹭了黑的脸上更显白皙娇俏。不过,他不是不舍得帮她揩去,或许,是不敢。
她越是全神贯注地凑在他的左脸上一笔一笔描摹,他越是能感觉到她均匀而温热的鼻息扑在他温凉的眼睛上,每一呼、每一吸,都在他心头撩拨起绵绵的痒意。
他也能感觉到,纤细的笔端因为她温柔的笔力而变得更加柔软,她清凉的袖口冷不防地拂过他的耳畔,但拂过的却更像是炙热沸腾的水汽,把他的耳畔和脸颊灼地一片通红。
京墨似乎觉察到画十三的脸色有些不对,眼眸微转,将将与他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对。可就在十三快要迎上她的眼睛之前,他忙把视线移开了,他不敢这么近地直视她万顷柔波潋滟的眼眸。京墨不明所以地兀自抿了抿嘴,继续描摹胎记了。
当画十三目光一转,却突然瞥见了内堂里的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幅虽然着色清淡低调,但难掩其卓越画功的一幅泼墨山水图,虽然只是这远远的一眼,那幅画却带给十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幅画的画法他似乎熟悉,但绝非亲切,好像是......
“呀!画错了。”
画十三的思绪被京墨的声音打断了,更被她接下来的举动惊起心头好一番波澜。
京墨不小心把最后一笔画错了之后,担心稍晚一秒这药物就会风干凝住,来不及找来手帕擦掉,忙挑起小指的指肚,一下一下地轻轻拭去画错的多余部分,任由画十三如临大敌一般浑身紧绷,木木地感觉着她一触生凉的指尖在自己脸上蜻蜓点水一般极轻、极柔地掠过。而她的小指肚也染上了一点与他脸上同样不可磨灭的朱红色。
他不由自主地径直凝起深邃明亮的眸子望着认真专注的京墨,她终于拭去了刚才不小心画错的部分,眼眸一转,却撞上了十三深不见底、灿若星辰的眼睛。此刻,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不超过零点一公分,默然四目相对,竟都忘记了移开目光。
画十三掐住鼻子的两手不由地一松,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口滑落出来,“噔”地一声坠在了地上。
京墨闻声,回过神来,从十三的眼底移开目光,却在地面上看到被自己折断在饭馆的那支最为心爱的木簪。令她惊喜不已的是,中间被自己亲手折断的断口,此时已被给缝合伤口的桑皮线给缠合完好。她急忙俯身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在手心摩挲。
转念之间,才想到这木簪是修复于何人之手,又是偶然滑落于何人袖口。她不禁微挑黛眉,顾盼含情的两汪秋水里带着三分疑惑,望向画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