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交错,亦如野兽之凶猛,亦如溪水之蜿蜒。
二人分明是第一次合作,可却默契的如同旧识。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甚至连心跳的节奏都近乎同频。
望尘能够感受到她每一剑张弛有力,快慢相间。
总能在最紧要的刹那确保毫发无伤,又能在最不费力的情况下毫不拖泥带水。
渐渐的,望尘也被她的节奏带着,心中云雾破开。剑的传递与交接渐渐由他来主导。
无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体会了用剑之精髓,于是慢慢松开手,退回到角落里。
不过短短几刻钟,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每一个方向都准确无误。
无双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弯,虽然看不见,但那红色的身影,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四只邪物身上染了血,被激的盛怒喷发。它们凶狠的咆哮而来,利爪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
少年灵活躲闪开来,剑光如空,划破夜空,驱散阴霾。
他的神经犹如被一根钢筋强烈的搅动,带来的非但没有痛苦,反而是绝处逢生的快感。
无论是快速攻击还是防守反击,都显得游刃有余。
他的剑法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凌厉。寒光毕现,剑锋所至,邪物的身体被撕裂,鲜血飞溅。
邪物们摇摇晃晃,少年抓此时机,执起剑,慢条斯理地补了最后一刀。
那刀一逐渐没入,少年脸上也逐渐笑起,他的长发飘散,宛若地狱剑的厉鬼修罗。
温热的鲜血喷了满墙,也溅了无双一身。
但她并未感觉不适,只觉自己心跳怦怦。
一种隐匿的快感,在每一个细胞中都得到了极致的满足。
她终于又一次亲眼看见,他赢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输。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只能远远传来一道细微响动。紧接着,便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无双暗觉不妙,拉起他的手,极速向后跑去。
庞褚带着自己养的暗卫快步走来,断然是不想给他们留活路。
劫囚者,杀无赦。
他命令暗卫将所有机关打开,势必不能让二人逃出去!
随着机括吧嗒一声响,无双脚步一顿,背后如同紧挨着一堵冰墙,凉的彻骨。
人在危险降临之时,总会觉得时间变慢,思维变顿。
在她启唇的瞬间,万千剑雨从身后簌簌而来,她在此间无路可逃,犹如即将落网的猎物。
她只能感受到那箭矢所带之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几乎盖过一切,近在咫尺。
轰然一声炸响。
她的耳比目更快恢复感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而是熊熊罡风,有种卷起世间万物之势。
发丝飘扬到她的脸颊两侧,无双缓缓睁开眼。
这气息……
不见剑锋,但闻剑意。
少年的那柄剑,出现了。
就在她的面前,挡下了所有机括。
霎时间,箭雨化作铁水,腐烂在地,不堪一击。
“跟我走!”无双抓起他的手,朝最深处跑去。
“最里面,是死胡同。”少年一边跑一边说道。
“……”无双没有理会他的话。
那段路上,只听得见二人的脚步声与气喘吁吁的心跳声,只感受到逃亡的紧张与握着的双手。
暗牢的最深处,被拓展出一个外圆。
无双拉着少年一同走了进去。
到了这儿,她像是如释重负的笑了,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口吻,徐徐道:
“我知道这里是死胡同,但我也知道,这里是唯一不受暗牢波及的安全地界。法力恢复了,就可以瞬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少年怔了怔,一时想不出,他想去的地方,是哪儿?
无双看出了他心中顾虑,拍了拍他肩膀道:“不管你想去哪儿,总之,别在回来了。外面的世界波谲诡云,你要小心些,别再被骗了。”
“但是啊……”无双话语一顿,想起了少年所持的那把剑。
这少年应当是被骗怕了。在斩杀邪物时不出剑,是怕她意图不纯,想要夺剑吧。
只不过,在危难之时能够罔顾个人利益,还算是重情重义。
“外面的世界有好人,也有坏人。你要好好的分辨清楚,不要着了坏人的道,伤了好人的心。”
少年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道:“那怎么样才能分清?”
无双没有回答他,反而张开他的手,将一个物什塞入。
“这个东西叫做凝冰之息,是我研制的。你炼化它,便可以一直隐匿你身上的浊气, 与常人无异。”
她扬唇笑了,将藏于心底的不服通通吐露而出,字字珠玑:
“谁说生来自带浊气之人,不能与这个世界相容!谁说生来自带浊气之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谁说生来自带浊气之人,走过的地方会寸草不生!”
她长舒一口气,想要为这个世界中所有的无辜者,搏出一道生机。
“从今往后,你可以触碰任何想要触碰的东西。”
……
望尘抬头看向她,一言不发。
眸间落下的,是一片阴影。却在他的心中,平复了无边穿堂风。
明明此时所处地界,乃最深最黑之暗牢。
可却如同点明了一线天光,指引了他余生所去往的方向。
无双将手抚在少年的心口,温热隔着衣物穿透心房。
“现在,我来告诉你,怎么分的清好人和坏人。”
“当眼睛一片朦胧时,你的心,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