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禁不住往深处想,难道这坛子也暗藏什么玄机?
实则,这里面不但一点玄机都没有,还装了满满当当的酒,哪有水的痕迹。
无双今晚上的目的,就是要灌醉他,然后让他敞开心扉的做自己。
无名随意启开一坛,嗅了嗅,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无双已了然,抬抬手:“喝吧喝吧。”
无名眉毛也不皱的将一坛酒举起。
“诶诶诶。”无双挥手阻止,两指捏起精致小巧的杯盏,磕在了大坛子上,笑嘻嘻道:“我也陪一个。”
无名咕咚咕咚将一坛酒一饮而尽。
无双则滋溜一声,小酌了一口。
“继续选吧。”
“好。”
……
第一坛、第二坛、第三坛、第四坛……
空坛子已经摞成了堆,无双都已经陪饮了近一壶酒了,可望着无名,脸色白皙如常,硬是没有丁点醉意。
无名轻车熟路的开坛就要饮,却骤然发现少些什么,黑漆漆的瞳孔盯着无双,稍显无辜。
“师尊不陪我吗?”
无双噎了一下,已经不想喝了。
但是被这眼神盯着,着实让她是无法拒绝。
于是她二话不说,捞起酒壶便要往杯盏里倒。
只听流水哗啦啦的流了半天,她直觉应该倒满了,然后举起杯盏就往嘴里送。
“师尊,你这是打算喝空气陪我?”无名无奈摇头,“刚刚的酒,你根本就没有倒进去。”
“谁说,谁说没倒满?”无双拿着杯盏摇摇晃晃,面颊酡红,“我都喝光了。”
“那桌子上的水是什么?”无名轻轻一笑,语气温柔:“师尊酒深了。如今可以告诉徒儿,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了吗?”
人一喝多,便会一根直肠通大脑。
无双趴在桌面上,眼中含泪,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听到什么答什么:
“我……有些话想问你。”
无名看着她,不自觉被那漂亮眸子吸引。
“师尊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徒儿一定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没喝多?”无双头微微偏着,用一直极其诧异的表情看他,呓语似的说:“不……不应该啊。”
无名竟也学会撒谎了:“徒儿喝多了,只是不明显罢了。”
“我就说嘛。”无双满意的颔首,调整了一个极为舒坦的姿势,指了指那堆空酒坛,道:“那你就没发现,这里没有水吗?”
“……”无名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如果说早就发现了,她明日想起来,会不会相当懊恼?
他抿抿唇,干巴巴道:“徒儿不曾发现。”
“哈哈哈哈。”
无双坏笑起来,一骨碌爬起来,语重心长道:“你呀,哪里都好,就是太醉心于剑术了。为什么啊?你可有什么志向?”
无名道:“徒儿的志向,唯选人界不受各界欺压,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各界平等,海晏河清。”
无双将下巴塞进坛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看着他,里面满含星光。
是啊,天下平定,海晏河清。
师傅的志向如此,徒儿的志向亦是如此,只有她夹在中间,不伦不类,像什么话啊。
“我就知道,这故逢山的地界钟灵疏秀,能让你增长修为和眼界。可终究不是你一展长才之地。”
她心里郁结,将苦闷一股脑都倾泻了出来。
“我的师傅今天问我,愿不愿意承起我自己的使命。我没回答。但是我又觉得,应该答应的。”
她说的话没头没脑,无名听不懂,可却听得相当认真,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
无双慢悠悠道:“我跟你说,我没来故逢山之前,就是一个小乞丐,拯救苍生这种大事,怎么能轮得到我啊。可不知怎的,就一步步走到了这儿。若只有我一个人的命,那便蒙着脑袋干,大不了就是死。可这芸芸苍生交给我,我却犹豫了。”
“我不是不敢承担,我是怕辜负。”
无名看着她,笃定道:“你可以的,师尊。”
“为什么?”
无名柔声道:“因为你叫无双,天下无双。如果不是他认定了你的独一无二,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这便证明,这使命,除了你,谁都承不起。”
过往多年的场景在脑海中如走马灯闪过,无双眼眶红了。
唯记得在山顶上,师傅用满含希望的目光看向她,仿佛余生的牵挂都寄托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师傅予她名与姓,予她爱与生,她若是连试都不肯一试,才是真正辜负了这个人吧。
无双释然了笑了:“徒儿,谢谢你。”
“无妨,能为师尊排忧,乃徒儿之幸。”无名睫毛轻颤了一下,犹豫道:“师尊以后有什么话要说,需要徒儿做什么,直说便是。”
无双缓缓皱眉,语气带着些委屈。
“我怕我说了,你觉得我太幼稚了。”
无名显然没想过是这等答复,呆滞了一瞬,旋即笑了起来。
不由想:难道师尊这样,便叫做成熟了吗?
……
那一夜二人聊了很多,但无双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在视线中,对面那人的嘴角微微扬着,有着极好看的弧度。
彼时,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一次,是当真捕捉到这个笑了。